花别人的银钱,杨萱没有底气,只能作罢。
而萧砺只在铺子外面等着,既不过问她买了什么东西,也不过问花费了多少银钱。
回到家,杨萱换上刚买的衣裳,把先前那件皱皱巴巴的洗了。
袄子是月白色的,上面全无装饰,只在腰身处捏了两道辙子,裙子则是极浅极淡的藕荷色。
简简单单的,素雅清爽。
萧砺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慢慢移开目光。
中午饭,是附近福盛楼送来的食盒,里面只两道菜,一碟清炒茭白,一碟肉末烧芸豆,外加一盘喧腾松软的大馒头。
菜的味道不算好,离王婆子的手艺差远了,价钱却不便宜,足足五十八文。
杨萱颇有些后悔,应该顺便在灯市胡同买些粮米油盐等物,就不必天天吃外面的饭食了。
否则,照这样花费下去,萧砺的俸禄连两人吃喝都未必能够。
等见过萧砺的义父,还是去找春杏她们为好,相处起来也自在些。
杨萱有歇晌的习惯,吃完饭就开始犯困,可是惦记着下午的事儿,便忍着不睡,坐在廊前缝荷包。
她做惯了针线活,动作极快,而且没打算多讲究,只将几块布头缝成如意状,开口处加两条丝绦就行。
约莫未正时分,已经做完了。
杨萱从萧砺的荷包里取出二十几文钱放进自己的新荷包,其余的仍还给他,「我平常不出门,用不着银钱,你在外面,拿着方便些。」
萧砺默一默,应声「好」,接过荷包将里面散碎的银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拿一只茶盅扣起来,「你要是需要就从这里拿,不用拘束。」说罢,又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可以出门吗?」
杨萱忙点点头,「能出门。」
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地走,约莫走了两刻钟,来到东条胡同。
东条胡同最里头有座一进小院,黑漆木门,青砖粉墙,墙头爬着蔷薇枝蔓,此时正值花期,蔷薇花开得团团簇簇绚烂无比,有蝴蝶蜜蜂穿梭其中。
萧砺走上台阶,叩响黄铜辅首。
不多时,只听脚步声响,木门「吱呀」开了,走出身穿灰蓝色裋褐的小僮。
小僮约莫八~九岁,生得很周正,瞧见萧砺,清脆地招呼道:「四哥。」
萧砺问道:「小十一,义父回来没有?」
「回来了,刚还问起四哥。」
杨萱纳罕不已。
萧砺行四,面前的小僮排行十一。
看来这位义父收养了不少义子,也不知道是何种人物。
正思量着,见萧砺已经迈步跨进门槛,她紧走两步跟上,可萧砺猛地又停住步子,回身向她伸出手来。
粗大宽厚的手掌,上面密密布着薄茧,还有两道不知怎么弄出来的划痕。
直直的,就伸在她面前。
杨萱略迟疑,将手放了上去。
萧砺极快地握住她,牵着她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只三间正房外加东西厢房,西窗下种一排芍药花,东窗外种了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
树荫下摆着藤桌藤椅,有人正手捧茶盅望着满树淡紫色的花朵发呆。
那人约莫三十七八岁,面白无须,穿件灰蓝色袍衫,头戴蓝色纱帽,看上去非常斯文。
不是司礼监的太监范直又是谁?
萧砺上前两步,低唤一声,「义父。」
范直将视线从天上收回,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了数息,「哦」一声,「小四找我?」
萧砺松开杨萱,整整衣摆,跪在地上,「我相中了一个女子,请义父成全。」
范直打量杨萱两眼,「你是杨修文的女儿?多大了?」
杨萱咬咬唇,跟着跪下,「杨二见过公公。我就要十三了。」
「好年纪啊,正水嫩的时候。」范直浅浅一笑,对萧砺道:「你既然瞧中,收了便是,这种小事还用得着知会我?」
萧砺道:「杨大人一家昨日被缉拿入狱,二姑娘侥幸逃出,正巧被我碰见,便收留她一夜。镇抚司那边仍在追查她。」
范直轻轻啜口茶,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杯壁,「小四,你真会替我找麻烦……」
萧砺低着头,恭声道:「杨大人为人端方,曾在殿前侍讲,其忠心如日月可鉴,绝非叛国忤逆之人,此次只是为人所惑误信他言,大可有商榷之处。」
「为人所惑?」范直放下手里茶盅,冷笑声,「这话要是用来说张铎等年青学子或许能说得过去,杨修文年已不惑,饱读诗书能轻易被别人言语所动?他要是不鼓动别人,罪名想必不至于这样严重。」
杨萱紧紧地抿了抿唇。
范直所言没错,这两年多,杨修文终日为靖王奔波,数次联合文人学士上书替靖王正名。
可不管怎样,杨修文毕竟是她的父亲,生她养她教导她这许多年,便是有一线生机,她也得尝试。
想到此,杨萱低声道:「正如公公所言,我爹读了大半辈子书,腹中多少有些文墨,如果他能弃暗投明,辅佐太子或许能助太子一臂之力,即便不成,回乡下教孩童读书,也能为江山社稷略尽绵薄之力……还请公公从中周全。」
范直鄙夷地笑了,「你爹殿前侍读好几年,如果有惊世之才早就提出来了。古话说得对,百无一用是书生,仗着会拽几句诗文,个个把眼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太子殿下不是未曾劝过他,你爹自诩为西汉苏武,不肯屈节辱命。哈哈哈,他是苏武,太子殿下是谁,是单于蛮夷?」
笑声讽刺之极,又含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杨萱心里明白,内侍经常被轻视,尤其杨修文等文人,见到内侍真正是眼高于顶,连正眼看一眼都不肯。
范直不知受到多少白眼,现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能够一雪前耻,又怎可能在太子面前说项?
杨萱暗叹口气,不安地挪动了下膝盖。
刚跪下时候不觉,跪得久了,只感到有股湿气从膝头顺着周身脉络丝丝缕缕地渗上来,酸而且痛。
萧砺察觉到她的动静,忽而挺直脊背,沉声道:「义父,我愿以军功弥补杨大人之过犯,只求能免除死罪,饶他性命。」
「胡闹!」范直一把抓起藤桌上的茶盅,劈头朝萧砺砸过来。
萧砺仿似没看到般,不闪不避,杨萱却「哎呀」惊呼声,本能地抬手去挡。
茶盅蹭过她的指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溅出的茶水洒了萧砺半边身子,有几片茶叶挂在他衣袖,随即落在地上。
范直犹不解恨,继续骂道:「杨修文算是什么玩意儿,值当你用军功去换,去年冬天怎么没被雪崩压死,也省得让你气我?天底下漂亮姑娘有得是,」伸手指一下杨萱,「比她强的也不是没有,明儿我就给你寻十个八个过来,由着你挑,个个鲜嫩得跟水葱似的。你是猪油蒙了心,家仇不打算报了?」
萧砺低声道:「我,我只喜欢杨二姑娘……事有轻重缓急,家仇已经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在这一时,可是杨大人的性命便在这数日之内。」将头俯在地上,「求义父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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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 卷二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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