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有一日,她发现侯府外多了许多生面孔,于是留了个心眼,吩咐宝琴给她叫来马车,说要去东市逛一逛,谁知车刚开出侯府不远,有人就在小巷前将车拦住,一名黑衣皂靴的男子走到车门前恭敬道:「还请夫人回府。」
双华手心出汗,一把拉开车帘喝斥道:「你是何人,敢挡长宁侯夫人的去路?」
那男人依旧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腰牌道:「小的奉命行事,还望夫人见谅。」
双华皱起眉,随即放下车帘,怔怔靠上车厢,过了许久才轻吐出口气吩咐车夫:「回府。」
宝琴实在不解,问道:「刚才那人是谁,为何不让我们走?」
双华觉得全身发冷,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宝琴你听着,刚才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绝不能让老夫人和太夫人知道,懂了吗?」
她虽只进过几次宫,却也认得那块腰牌。
那是宫内三品侍卫的腰牌。
这一日,墨黑色的天际滚着层云,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大早,邹氏和老太太就被请到了暖阁里,她们刚起床不久,原本还有些晕乎,可一看双华的表情,便陡然清醒过来。
这几日,侯府外的生面孔越来越多,任谁心里都猜出些端倪。
前几日,连顾云章都突然被停职,让他在家休沐一段时间。整座侯府仿佛成了一座软牢,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藏满荆棘,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老太太到底是经历两朝之人,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色从容地对双华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吧。」
双华垂着眸子,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将一块令牌拿出来放在桌案上道:「昨晚,有人拿着这块令牌来见我,说是云霆派他潜进府里,给我们传信。」
邹氏一听便激动地问道:「他说什么了?萧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双华深吸口气,艰难地道:「他说,云霆在回京途中,被人陷害杀了陛下派去的监军,现在已经被定为叛贼。据说,宫中已经下了密旨,长宁侯若不交出兵符投降,便要将咱们以叛贼余孽关押到刑部诏狱,长宁侯府……全部抄缴。」
邹氏大惊失色,用哭腔喊道:「不可能,萧儿怎么可能叛国,陛下又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双华叹了口气道:「陛下正在病中,据说,这道密旨是由东宫亲笔所书。」
老太太气得全身都在抖,拍着桌案道:「我们顾家世代忠勋,为保大越,立下过多少战功。未想到,也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她忍住泪意,急切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你可是怀了身孕之人,哪里进的了诏狱!还有那人既然是萧儿的亲信,他说萧儿现在究竟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双华连忙拍了拍祖母的手安慰道:「那人说,相公就带兵驻守在城外,他……」
她脸上露出为难表情,邹氏已经急得不行,站起来问道:「他怎么样?他一定有对策是不是?」
双华用眼神示意祖母和婆婆走近,压着声道:「那人对我说,按侯爷的意思,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邹氏和老太太吓了一跳,这放手一搏的意思,不就是要造反了,两人面面相觑,还未从这震惊中回神,又听双华道:「他还说,让我们好好准备,收拾好贵重东西,今晚会来带我们出府去和相公汇合。」
邹氏吓得连退几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老太太也面如白纸,颤声道:「这……萧儿真的决定了这么做……」
双华走到中间,倾身道:「这样的大事,双华实在不敢独自做主,思来想去整个晚上,才会一大早叫祖母和婆婆来商议。」
随即,三人都沉默下来,她们都受老侯爷影响笃深,多年来视侯府的声誉为顶重要之事,此时心里都明白:这一步踏出去,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与此同时,京城外约十里处的山坳,与南门仅隔一道护城河,平日里鲜有人至,今日却扎满了兵营。
顾远萧站在一块土坡之上,红色披风被吹得高高鼓起,他默默望着京城的方向,黑眸中盛满了忧虑。
副将石宣站在他身旁许久,终是抱拳劝道:「风大了,侯爷还是回去吧。」
顾远萧点了点头,随他走回了主帅营,将披风挂起,问道:「李子瑜还是不愿同我谈?」
石宣叹了口气道:「枉侯爷曾经救过他一次,可他连我的面都不见,就说是不愿被怀疑同反贼密会,让我自行离开,不然便将他抓了去向太子交差。」
顾远萧冷笑道:「这时,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石宣一脸焦虑道:「怎么办,这都第十日了,再不进城,咱们的粮草可都不够了。如今朝廷把咱们视作逆贼,紧闭城门不放咱们回京。」
顾远萧沉吟着道:「昨日送来的圣旨,是不是说,除非我交出兵符,独自回朝请罪?不然绝不放咱们进去。」
石宣面容一肃:「侯爷,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若是交出兵权回去,岂不是任他们鱼肉,东宫对您早有忌惮,就想借着这机会除去您。说不定那监军突然被害,就是他派人做的。」
顾远萧冷冷道:「倒不一定是东宫做的,只怕,有人想趁乱挑拨,坐山观虎斗。」
他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哀伤,最后终是吐出口气道:「东华啊,你说,到了如今这步境地,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石宣陪着他出生入死多年,是顾远萧身边最信任的亲信,这时咬了咬牙,凑近道:「属下记得,魏将军离京前,曾将他亲手带出的一支精锐交到侯爷手中。再加上,侯爷统领禁军多年,在军中威信不下于陛下。如今陛下重病,东宫身体孱弱、心胸狭窄,原本就不得民心,若是我偷偷进城,十二营中,至少能有一半愿听侯爷的调派。」
顾远萧盯着他道:「你也觉得,我该里应外合,杀进京城,索性坐实这谋反之名?」
石宣撩袍跪地:「属下不敢,只是现在东宫那位,已将我们逼上绝路,不行此险招,便只能坐以待毙。」
顾远萧冲他挥手,示意他起来,道:「我不怪你,你分析的很对。」他顿了顿,唇角浮起讥讽的笑意:「而那个在背后布局之人,也是如此谋划,想让我一步步走上这条必选之路。」
石宣抬起头问:「侯爷的意思是……」
顾远萧捡起根树枝,拨过几块石块,道:「这里是我们,这里是太子,如今我们分立城门内外,若我执意杀回去,胜算可有七成,但必定损兵折将,最重要的是,失了民心!」
石宣一怔,又听顾远萧继续道:「我顾家世代忠君,为平战火驻守边城,百姓们提起长宁侯无不尊敬称赞。可如今我若是背水一战,就算能以勤王之名入宫,就算坐上皇位,也会受千夫所指,为世人唾弃。而这时,若有李氏宗亲以此为由起事,若他手上刚好也有前朝势力作为筹码,在我皇位未稳之时,他的胜算不可谓不小。」
石宣听得猛得一抖,皱眉道:「侯爷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借我们的手去杀太子?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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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养女 卷三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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