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笑容没挂多久,便彻底消失了。一道身影掠过几个男子身侧,只听「铿铿」几声,他们便朝着各处软下,趴了一地。
是顾镜。
顾镜只是路过,手中还放了一张细长的纸条,大抵是刚写了心愿想要去系在绳上的。他穿着长靴的脚踩过地上男子的手掌,轻轻地碾了一下,慢悠悠擦去灰尘,面上满是思索的神色。
霍淑君惊魂未定,他却像是没瞧见霍淑君似的。但这并不妨碍霍淑君心底升腾而起的感激——再瞧顾镜时,霍淑君的心便微微地跳了起来。
少年紧抿薄唇,眸中似凝了万千枯荣;风露轻薄,打着他肩上衣衫,他便如浸在白露夕光之中一般。她望着他,心底想到:是顾镜救了自己。
……啊,这便是戏折子里常说的英雄救美吧。美是她,而顾镜就是那个英雄。
于是,她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问道:「顾镜,你写了什么心愿呀?让我瞧瞧。」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头一次这么小鸟依人地与普通男子说话。但是,这般的做小伏低却没有换来对方的怜悯,顾镜依旧不怎么理会她,半个字也不吐。
霍淑君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她就像是陀螺似的,围着顾镜转了起来,问她能不能喊他镜哥哥,问能不能看看他写了什么心愿。
顾镜被烦的耳朵起茧,终于给他看了。那心愿写的简单,是「愿家国安泰,再无战事。亲友姊妹,俱享人间」。反过来,还有一句话,是「悠然南山下」。
这件事,霍淑君藏到了今天。
她知道,顾镜,不,魏池镜也是有着议和的心思的。他大抵也不想打仗,也不想看着人生离死别;只是为了魏家的血仇,为了大燕皇族的脸面,他不能亲自说出,只能寄托与灯笼。若是霍家放下尊严,主动与他和解,他兴许便会答应了。
霍淑君小小叹一口气,在黑暗里悄然起了身。她朝着墙壁鞠了一躬,喃喃道:「段家哥哥,你对我真的很好,这我认了。但是抱歉了,我是霍家人,我总有要做的事儿。我可不能做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娇小姐。」
这一回,她没喊「姓段的」,却喊了「段家哥哥」。
说罢,她便偷偷摸摸地推开了窗户,朝外头溜去。她对溜出家门一事本就熟悉无比,如今做来,也没什么破绽。很快,她便提着裙摆溜到了泰良的街道上,旋即,便偷偷牵了一匹马,朝着不破关的方向去了。
不破关前现在应横着江亭风的大军,她若想要见到顾镜,还得使些别的法子。
她使了些银钱,叫来一个因没银钱而留在不破关附近的难民,嘱咐他拿着一个手镯去不破关里碰碰运气:「你偷偷去霍府前,把这个叫个守着的卫兵,说魏池镜的故旧想见见他。」
难民拿了银钱,便去城里头碰运气。没一会儿,便有几个士兵出来请她,道:「哪位是五殿下的旧人?五殿下请你进去。」
霍淑君松了一口气。
看来顾镜还是念旧的。
她跟着几名士兵进了城,未几步,便迎面撞上了几个二等将军似的人物。这几个男人操着大燕口音,人高马大,低低地瞥着她,问道:「你是谁?」
霍淑君低头不语。
「这小妞与霍夫人长得挺像!」其中一个男子道,「莫不是传闻中那霍家如花似玉的女儿?」
「若当真是霍家女儿,那可真是胆大!」另一人冷笑道,「竟敢上门来送死!」说罢,便扯了剑出鞘,拿剑锋上来凑她的喉咙。
霍淑君吓了一跳,急急后退,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口中连忙尖声道:「我是来见顾镜的!」
「顾镜是谁?」几人冷笑着。
「是……魏……魏池镜……」她咬着唇,改了口。
「五殿下怎么会认识你?」又有人讥笑道。
眼看着剑锋越凑越近,终于有人出口道:「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几个男子让了开来,却见得霍府门口,魏池镜踏了出来。霍淑君红着眼眶瞧他一眼,只觉得他紧抿薄唇,眸中似凝了万千枯荣;风露轻薄,打着他肩上衣衫,他便如浸在白露夕光之中一般。她望着他,心底想到:啊,又是顾镜救了自己。
……不,这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他根本不是救了自己,这苦难,原本就是顾镜给的。
霍淑君恍惚了一阵,抬头问道:「镜哥哥,你还记得我么?」
魏池镜神色不变,远远地凝视着她。他手里握着个镯子,这手镯上有道裂缝,是被瞌碎过后的痕迹。它曾戴在江月心手腕上,魏池镜赞过它一句「好看」。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眸光微暗,道:「霍大小姐,我记得你。」
这一句话,似穿越过万千风雨,叫霍淑君不知当哭还是当笑。
也许,是当哭的吧。
「霍大小姐,我记得你。」
魏池镜一句话,便叫那些原本欺负着霍淑君的部将讪讪起来。见她当真是五殿下的故旧,他们收起了武器,告罪道:「是末将冒犯了。」
「无妨。」魏池镜不看他们,对霍淑君道,「霍大小姐,你随我来。」
霍淑君低着头,提着裙摆,跟着他入了霍府的门。这霍府本该是她的家,可此时却显得陌生无比,令她有些惶惶的。但她却不敢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小心翼翼跟紧了魏池镜的脚步,免得落了单。
魏池镜带她站在花廊前,神色淡淡,问道:「大小姐有何事?」
言辞之间,并无什么敌意,仿佛二人仍旧是从前关系。亦或者,他只是不屑于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做什么。
霍淑君抬眸扫一眼他神色,心细细地轻颤起来,嘴唇亦是开开合合、嗫嗫嚅嚅的。
她记得印象之中的镜哥哥要更生动鲜活一些,远比现在好看。纵使那时的顾镜不好接触、张口伤人,可那也是一个分明动人的顾镜。不像现在,虽更威严、更高贵了些,但却像是带上了一张冰刻的面具似的。
「镜哥哥……不,五殿下。」她急急地改了口,小声道,「我娘和小郎将,都在这里,对不对?」
「嗯。」魏池镜颔首,作为回答。
「我……我知道,」她揪紧了袖口,艰难道,「镜哥哥也不想打这仗,只想过平稳安泰的日子。若是镜哥哥愿意放了我娘与小郎将,我定会说服我爹,不再与镜哥哥为敌,让天恭与大燕和解。」
她这话说罢,魏池镜久久不语。
半晌后,便听得一身轻飘飘的嗤笑。那带着讥讽的笑声悠悠落在了地上,叫霍淑君一颗心都揪紧了。她不由开始揣测,是自己说的话不够诚恳,还是今日来时的模样太过狼狈,叫镜哥哥看了心生厌弃?
却听得魏池镜道:「霍大小姐果真还是个小姑娘。」
说罢,便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转身对旁边侍从道,「你护送霍大小姐出不破关,送到江亭风那儿去。路上别让旁人将她欺负了去,免得落人口舌。」
霍淑君一听,有些急了,连忙拔尖了声音,道:「镜哥哥!我是认真的!我和小郎将要好,只要小郎将肯开口,陛下没有不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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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公子订亲没 下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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