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公子订亲没 下 第三十二章

  连百攻而不破的关城都有了告急的迹象,可见战况之棘手。李延棠也清楚,为何这一回大燕人来势汹汹——那魏池镜化名顾镜,潜伏不破关数年,早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摸得一清二楚,自然是攻势猛烈无比。
  更何况,江亭风不在不破关,而在京城折腾着捉拿淮南王的破事。
  李延棠只能说,魏池镜这人对自己太狠——隐匿仇恨、不露马脚地藏身于轻蔑大燕人的天恭军队里,一藏就是数年;期间遇到手足同胞,为了取信霍天正,那也是手起刀落、照杀不误。
  真是不能小瞧。
  更令人心烦意乱的,则是魏池镜曾陪着江月心如数多年。当初鹤望原一役,江月心不管不顾地孤骑杀入敌阵,十有八|九,便是因为那魏池镜的缘故。
  李延棠怕江月心,再次为了魏池镜而失态。
  「……罢了。日后再提。」他摇摇头,将桌案上的奏折翻覆了过去。下一本奏折又是京城里的事儿了,竟是段家的老爷子段鹰所上。
  李延棠随意地瞟了一眼,顷刻间露出了微诧神情。
  ——这个领着闲官、家财万贯的段鹰竟然上了奏折,恳请陛下降旨,让他的长孙段千刀迎娶霍家的千金?!
  「这……这?!」
  江月心与褚蓉出了宫,雇了马车,到了江亭风所居的宅邸。
  这宅邸乃是前朝王爷的居所,虽陈旧了些,但派头和规格还是摆在那儿的。一溜的灰墙高檐,飞起的檐角似雀儿的翅膀一般;朱红色的大门新上了漆,鲜艳得紧。最醒目的当然是那道陛下亲书的匾额,字字皆是价值连城,往来的人皆要抬头看上一眼,好似这般便沾了陛下天威一般。
  当然,往来的人也不敢多停留,只多看一眼,便急忙小心翼翼地走了。偶尔,还能听到过客互相轻语。
  「嘘,这里头住着的可是陛下面前的新贵,刚立了大功的新国舅……」
  「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呐!」
  「江家一门皆勇武,连那未来的皇后娘娘也是个以一当百的女英雄啊……」
  江月心没事先下帖子,也没这个必要。在江府上伺候的下人,听闻是鼎鼎有名的小郎将到访,立即笑面相迎,领她二人进去。
  「将军正在接待客人呢!将军虽才搬进来不久,可这几日热闹的呀,便如过年似的!」领路的小厮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显然很满意自己跟了个好主子,「日日皆是门庭若市,可见京城人有多敬重将军!」
  小厮在心底道:可不是这样么?能在京城立足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这江亭风立了大功,来日前途便是一条康庄大道,已镀好了金摆在那儿。不趁着此时多与江亭风拉拉关系,那日后可就沾不得好处了!
  江月心左瞧瞧、右瞧瞧,把这座处处皆精致的江府与不破关城的老破宅子一比较,心底不禁痒痒的。她想了想,决心劝哥哥早点把爹爹也接来京城享福。
  当初爹爹送自己上京前,对这京城可是赞不绝口。若是能让爹长住京城,他老人家定会开心的。
  二女到了江府的正厅,果听得里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是个老腔滑调的文人声音,透着一股子精明阿谀的味儿,有些叫人不舒服。
  「将军,在下有一女,唤作凝露,今年不过十八,最擅琴意。若是将军不介意,便让凝露上来献上一曲……将军驱逐叛王李素,本就是万民敬仰。凝露对将军敬佩非常,这才想要献上一曲。更何况,我虽姓徐,但我夫人亦是姓‘江’,凝露身上也有江家血脉,真是缘分,缘分……」
  正厅外,褚蓉越听,面色越不好。
  什么「万民敬仰」?分明是这个老头儿借机想把女儿塞给江亭风,好换来日后的荣华富贵呢。也不知道京城人满肚子的礼义廉耻去了哪儿,竟叫人家一个姑娘弹琴给外男瞧!
  还说什么「都姓江就是缘分」,缘哪门子的分?桥下卖烧饼的李大柱子也姓李呢,他敢说自个儿是王族遗脉么?
  「走,心心,我们去瞧瞧那凝露姑娘是怎么一回事。」褚蓉冷笑一声,拽了江月心的手,便朝着外头走去。仔细问了下人,二人就见到了那凝露姑娘。
  凝露姑娘的姿色倒只是清秀,不过一双手却生的素白无瑕,又抱着一面琴,便显得整个人缥缈如仙,气质绝然脱俗了。
  褚蓉的脾气还是有些火爆的,她撸了撸袖口,甚是直截了当地对那凝露道:「这位凝露姑娘,你就别想着嫁给亭风了。他是我的男人,绝不会娶你。」
  凝露微愣,眼底微泛水光,似乎很是委屈的样子,口中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凝露不过是因为敬仰将军,这才上府叨扰……」
  虽然面前这女郎说的也没错,凝露确实是想抓住江亭风这棵大树,但她是绝不会老实承认的。
  凝露眼角一瞥,看见江亭风似乎要出了正厅朝这里来了,连忙做弱柳扶风状,显得整个人儿都甚是楚楚可怜。
  褚蓉见了,心底冷笑一声。
  这些可不都是她玩剩的招数!若要论装腔作势、假扮无辜,谁又能玩的过她褚蓉?可在江亭风面前,她从来都是不屑这样干的,有话直说便可。
  「这位徐姑娘,你听好了。」褚蓉抱臂,笑容愈发美艳,「从前江亭风只是个边城无名小将军时,是我褚蓉一直陪着他,没你们这群京城姑娘什么事儿。如今他要发达了,那也只有我能陪着他,依旧没你们什么事儿!」
  这话有些蛮不讲理,令那凝露小姐大为吃惊。
  有哪个京城女子会说这种不客气的话?!
  「这……」凝露微微后退,道,「凝露不敢妄议儿女情长之事……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做主,凝露只是敬仰将军……」
  「不用敬仰。」褚蓉一侧身,恰好瞧见江亭风走出,便对江亭风道,「木头,你自己选。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这凝露姑娘的话?」
  江亭风微诧一下,随即干脆利落道:「自然是听你的。」
  徐凝露虽不知道面前这个口出大话的女子是什么来头,但听她言辞,想来和江亭风是极其熟识的。指不准,便是人家从前在边关时的糟糠之妻。
  徐凝露虽有不甘,但江亭风在旁,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端着柔弱神色,一副怯怯模样。
  她家世并不如何,在这京城只勉强称得上二三流。为了让家族出人头地,爹娘已是铆足了力气给她挑拣将来夫婿,只盼能攀上一棵大树。这江亭风初来京城,又立了大功,还是将来的新国舅,正正好是一块大肥肉。
  她眼角一垂,神色戚戚地瞧向江亭风,柔弱到:「这位姑娘当真误会了,凝露并无争抢之意。说到底,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婚嫁这等事儿,又哪轮得到我们女子说呢……」
  她这话既贬了褚蓉,又吹捧了一番江亭风。寻常男人听了,必然会觉得心底暗爽。只可惜,江亭风不是寻常男人,就是块木头。
  于是——
  徐凝露:「将军说,凝露说的可有那么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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