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品格 卷四 第四十四章

  「慈安宫确实宫门深深,出个门实在也很不方便。」靖太贵妃一步一步往里走,她身后跟了一队年轻的黄门,瞧着都很面生。
  慈宁宫的宫人都被拦在外面,或绑或压,无一人能反抗。
  「倒是有的人,巴结人惯了,多难出的门也拦不住。」她凤目一挑,往顺太妃那扫了一眼。
  顺太妃把子女往怀里带了带,镇定自若:「娘娘多虑了。」
  靖太贵妃也没往主桌这里凑,她直接坐到上首的凤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太后依旧稳稳坐在那,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她依然很平静。
  「难怪你这么爱坐在这里瞧人,确实有点意思。」靖太贵妃笑道。
  她身上的气焰都要压不住了,笑得舒心又张狂。
  太后淡淡道:「借你坐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辈子你也没摸到边,临了可怜可怜你,让你尝尝滋味如何。」
  「哈哈哈。」靖太贵妃大声笑起来,「说的真好听,你看看你,几十年也没怎么说过真心话,累不累?」
  「不累。」太后起身,慢慢走到付巧言身边,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累什么?我如今也是享福的人了,旁人羡慕不来。」
  靖太贵妃把目光往付巧言身上一扫,冷冷的没有说话。
  大殿里一瞬间就静了,就连年幼的小公主也知道气氛不对,老老实实缩在顺太妃怀里,一声都不吭。
  荣锦棠走时对宫中早有安排,靖太贵妃理应出不了慈安宫,也不可能这边闹这么大动静,外面安静如往昔。
  宫里一定出事了,付巧言手里紧紧捏着衣角,脸上却佯装淡定。
  「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仿佛是嫌殿里太静,靖太贵妃又问。
  这一回不是太后回答她,而是淑太贵妃起身道:「有什么不对?还请姐姐指点一二。」
  按年纪靖太贵妃刚好比她年长,这一声姐姐是理应叫的,只不过她如今过得舒心,面容竟比以前看着还要明媚,显得光彩照人。
  靖太贵妃狠狠掐了一把掌心,皱眉道:「你不用太得意,要日子也就到今日了。」
  淑太贵妃抬头看她一眼,嘲讽道:「哦?我怎么就只能到今天?」
  靖太贵妃还没来得及讲话,宫门「吱呀」一声又开,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缓步而入,一身肃杀之气。
  竟是靖王荣锦榆。
  他穿着一身藏青劲装,身披铠甲,一副行军打扮。
  付巧言以前从未见过他,此刻初见,竟觉得他满面阴霾,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沉声道:「母亲无需多言,事情办得如何?」
  靖太贵妃忙从凤椅上站起,笑道:「刚忙着叙旧,竟忘了大事。」
  荣锦榆便皱起眉头,阴沉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靖太贵妃在桌子那扫了一眼,道:「你瞧,老九就在那呢,且安心吧。」
  「安什么心?」
  荣锦榆脸色相当难看,他在上京蛰伏许久,荣锦棠御驾亲征也没妄动,一直忍耐等到今天这样一个天赐良机,才领着自己三千兵马潜入皇宫。
  禁卫有一半都跟着荣锦棠出京,剩下的这一半人根本无力抵挡他手中上过战场的亲兵。
  这几个月为了潜伏至上京,个中辛苦自不必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所有人都找出来。
  他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把目光放到太后身上:「请问娘娘,大皇子何在?」
  太后娘娘定定看着他,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老三太没规矩了,都不知跟母后问安。」
  靖王冷笑一声,道:「明日你就不是母后了,叫与不叫有何重要?」
  看这架势,太后显然不会说出实情,靖太贵妃想起章莹月的话,直接指着付巧言道:「宠冠六宫的宸皇贵妃,大皇子的生母,如今正住景玉宫呢。」
  付巧言猛地起身,慌乱之间不小心茶杯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刺耳,透过宫墙飘散出去。
  「你想做什么?」她抖着声音问。
  靖王狞笑道:「皇贵妃娘娘,您说呢?」
  说什么?
  说靖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实在太明白了,每一步要做什么早就计划千万遍,就差坚定地走到最后那一刻。
  只要手握大皇子,扣住宫中这些亲眷,哪怕将来荣锦棠凯旋而归,也要顾虑三分。
  时至今日,事到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付巧言深吸口气,这一刻她完全冷静下来。
  「王爷不怕背着千古骂名,实在令妾敬佩。」付巧言直言不讳。
  靖王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去,瞧着就有些不太对劲,他眼睛红彤彤的,也不知多久没有安眠过了。
  「怕什么,本王敢做,就没想过将来。」
  「再说,」他狞笑道,「以后史书降由本王书写,是好是坏本王自当一力承担。」
  付巧言心里落下决定,深深看了一眼太后。
  靖王显然已经没多少耐心了,他微微皱起眉头,狠狠看着她:「这大殿里这么多人,本王弟妹还都年幼,皇贵妃娘娘也不希望他们流点血受点伤吧?」
  小公主吓得直接扑在顺太妃怀里,倒是荣锦杬难得生出些男子气概,竟挺胸抬头站在母妃和妹妹身前,皱着小脸喊:「乱臣贼子。」
  「哈哈哈!」靖王大笑出声,面色青白。
  「本王乱臣贼子?笑话!本王驻守溧水,征战沙场三载的时候,你在哪里?」
  荣锦杬憋的脸都红了,却还是大声反驳:「皇兄驻守边关本令皇弟心中钦佩,可如今皇兄拥兵自重,竟逼宫至此,枉顾血亲伦常,实在令人不齿。」
  「幼年时不懂世事,也曾惊于父皇遗诏,如今看来,父皇早就看透皇兄心肝,您实在不配为君为皇,统帅天下。」
  「皇上虽比您年少,但勤勉不惰,仁慈宽厚,大贤大德,方可称人君。」
  这位才十岁的小皇子,平日里一贯腼腆寡言,今日这一番陈词,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这一番话仿佛利刃一般,狠狠刺入荣锦榆的胸膛。
  当年父皇那一封遗诏,一直扎在他心里,令他日夜都难安眠。
  他哪里比那毛头小儿差了?时至今日他也依旧想不明白。
  他也不想弄明白了。
  靖王又笑,那声音干巴巴的,刺得人耳朵生疼:「那又如何?如今他远在边关,鞭长莫及,难道还能回来救你?」
  「现在主宰这长信宫的,是我荣锦榆。」
  荣锦杬被他气得不轻,小脸都涨得通红,他想继续跟他吵下去,却不料被太后拍了拍肩膀:「好孩子,歇歇吧。」
  事情到了这份上,再去辩驳已毫无意义,为今之计便是把消息传递出去,好叫禁卫和羽林卫能里应外合,控制住靖王的人马。
  靖王深吸口气,他灌了一口冷茶下肚,又去盯着付巧言看。
  「只要把你儿子交出来,就能保住这一殿人的命,」靖王冷声道,「皇贵妃娘娘,这买卖划算得很。」
  刚才靖太贵妃都说了,她住景玉宫的事靖王也应当知道。
  他们现在来大殿逼宫,无非就是因为在景玉宫没有找到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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