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品格 卷四 第四十五章

  这一殿的人虽然都是主位,哪怕加上太后娘娘和荣锦杬一起,都没大殿下一个吃奶的娃娃重要。
  皇长子到底有多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若当年他有这一层身份加身,早就没有荣锦棠什么事了。
  付巧言定定看着他,竟一点都不慌张。
  「皇儿如今安好,不劳三叔惦念。」
  荣锦榆已经没多少耐心了,外面一直没有好消息传进来,他也不知道各宫们夺的如何,就差一个荣鸿熠,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处理好长信宫里的所有人,再握住上京兵权,等荣锦棠归来那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而且,荣锦棠能不能大捷而归,还未可知。
  荣锦榆心里这般算计着,仿佛自己已经坐到龙椅上,顿时就有些急不可耐。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配件,用染着血的剑锋指着荣锦杬:「皇贵妃若是不说,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位忠心不二的好皇叔。」
  付巧言一顿,慢慢沉下脸来:「作为母亲,我不放心任何人去惊扰我的孩子。」
  「不若我亲自走一趟,把三叔心心念念的大殿下抱来给您?」
  大殿下如今才两个月,还没过百日,这么个吃奶的娃娃,却叫所有人惦记在心里。
  他的身份太重要了,重要到荣锦榆也不敢有一丝懈怠,务必找到他才肯松口气。
  见付巧言突然松了口,荣锦榆疑惑地看了看她:「你没打什么坏心思吧?」
  付巧言轻声笑笑:「宫里都是三叔的人,我一个柔弱女子,起什么心思又有何妨?」
  也确实如此,他的人已经闯过朱雀大门,从鱼跃门进入后宫,趁宫中小宴,又直接掌控慈宁宫,旁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宫外还有他的人马,哪怕顺天府过几日得到消息,也为时已晚。
  荣锦榆自以为天衣无缝,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竟同意了付巧言这个要求。
  付巧言镇定地向太后娘娘行了礼,低声道:「妾去去就来。」
  太后颔首淡笑:「且去吧,这里有我。」
  她们两个也不过就简单说了两句话,那边靖太贵妃不由嗤笑:「真是虚情假意。」
  太后理都没理她,亲自送付巧言到宫门口,细细叮嘱:「孙儿幼嫩,万不要惊扰他,长巷幽深,仔细别摔着。」
  付巧言向她行了大礼,转身问靖王:「三叔派谁同我一同前往?」
  靖王把副将招来,正想吩咐他盯紧这位皇贵妃娘娘,又怕中途出了岔子叫她跑了,实在放心不下。
  他自来性格多疑,这会儿竟谁都无法相信,于是便命副将:「你盯紧这里,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副将恭敬行礼,钦点二十人亲兵跟随靖王出了大殿。
  付巧言前后都有亲兵看守,靖王就走在她身旁,实在插翅难飞。
  「三叔,何必呢?」付巧言道。
  靖王目不斜视:「在哪里?」
  付巧言没说话,却向慈宁宫西侧门指了指。
  靖王顿时心里有数。
  慈宁宫西侧门去西六宫最近,只不知道这位皇贵妃娘娘为何没把孩子养在自己宫里,反而放到了别的宫妃宫中。
  长巷确实幽深,为了方便靖王行事,他早叫人灭了宫灯。
  黑漆漆的巷子里仿佛有吃人的野兽,叫人不敢踏步而入。
  天上星月羞怯,都悄悄躲在云层里,不敢探出头来。
  付巧言紧紧攥着手,她微微仰着头,仿佛在看天上的星星。
  靖王瞧都没瞧她,他许久没睡,在这样暗的巷子里眼睛不很适应,竟好半天没看清楚前路。
  他质问跟来的什长:「怎么没带灯?」
  什长也是匆忙被点出来的,这谋朝篡位的大事,他们亲兵各个都心里头打鼓,弄个不好就要掉脑袋,谁还有心思去取灯。
  「都是小的失职。」什长只好自行认错。
  靖王更有些暴躁,他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问付巧言:「到底在哪一宫?」
  付巧言没吭声。
  长巷漆黑一片,只隐约能看清脚下路。
  一行人抹黑走了一会儿,付巧言突然听到一阵蟋蟀叫声。
  「吱吱,吱吱。」
  那一瞬间她突然福灵心至,早先被叮嘱过的动作一下涌上脑海中,她出于本能往左一闪,直接扑倒在地上。
  黑暗一下子笼罩了她的眼,可没遮住她的耳朵。
  只有深沉的呼吸声,在寂静夜夜晚此起彼伏。
  付巧言觉得自己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寒冷冬日里,她额头狠狠出了一层汗。
  就在这时,只听「噗通」几声闷响,十余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一场无声无息的暗杀悄然而至。
  禁卫这一下出其不意,一下子制服了半数靖王亲兵。
  付巧言头上金冠闪耀,又及时扑倒在地上,竟什么事都没有。
  靖王只愣了一瞬。
  下一刻他就拔出长剑,同其中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巷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猩红的血顺着黑衣人长刀的刀刃滴落到地上,氤氲成一条小溪流,靖王亲兵接二连三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荣锦榆这一刻突然怒了,他扬天长啸一声,手里的长剑了无章法,肆意挥洒而出。
  「怎么还有禁卫?你们不是都死了吗?」他这般喊着。
  可没有人回答他。
  禁卫统领冯昔秀一刀刺中他的右臂,把他整个人都压到地上,干净利落往他口中塞了一块棉布,以防自尽。
  「王爷恐怕以为禁卫只会巡逻吧?」
  他命手下把靖王困得结结实实,便亲自过来看望付巧言。
  「娘娘是否无碍?」
  付巧言已经起身,她身上沾了不少血迹,黑暗里也瞧不清面色。
  只听她说:「无碍,只大殿里如何?」
  冯昔旧叫手下点亮宫灯,这才看清付巧言面容。
  她竟仿佛一点都不害怕,镇定自若站在那里,躲都没有躲。
  那一地的死人还没清走,刺鼻的血味依旧萦绕在长巷内。
  当年那个吓混在陛下怀中的付才人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宸皇贵妃挺直立在那里,比寻常人家的年轻儿郎还要稳重。
  「只要活捉靖王,禁卫和御林军便可行动,娘娘大可不必放心。」
  付巧言颔首,道:「娘娘们年事已高,万不要再受惊吓。」
  冯昔旧领命行礼,一边吩咐手下安排清缴靖王余党,一边问付巧言:「娘娘是否回宫?」
  付巧言摇了摇头,没叫任何人跟着自己,她一路行至长春宫宫门前,伸手敲了四下。
  「咚,咚咚,咚。」
  宫门吱吖一声开了,是王婉佳身边的大姑姑亲自开的门:「娘娘,您……」
  付巧言知道自己此番狼狈不堪,却还是想要无法安心,她蹒跚地进了长春宫,直接往正殿行去。
  在山水屏风后面,王婉佳拘谨地坐在一旁,一个小娃娃正酣睡在摇篮里,沉浸美好梦境中。
  他还动了动手,吐了一个带这奶香味的口水泡泡。
  付巧言一下子跪坐到地上,吓得王婉佳赶紧上来扶她:「娘娘,您怎么了?」
  眼泪顺着她带着血污的脸倾泻而下,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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