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还站在床前,初宁终于抬起头。他逆着光,照入室内的晨曦在他身后,她依稀看清他俊郎的面容,眉宇间带着疲惫。但他看她的双眼却十分的亮。
眸光轻柔专注,灼灼落在她身上,竟让她心里生出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
徐三叔怎么这样看她?
徐砚见她眸光闪动,疑惑、似乎想躲闪。他手一抬,大掌落在她发顶,拇指却轻轻扫过她撞起包的额头:「好好歇着,我回去换身衣裳。」
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离开,初宁想着要不要问汐楠怎么回事。她好像想差了,绿裳和汐楠根本没在意她在徐三叔怀里睡着,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汐楠那头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已经自顾自说来:「姑娘昨晚真是要吓死奴婢了,突然高热不清醒,药也灌不进去。要不是三爷想到拿酒给你擦身,也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快退热。」
擦身?
初宁越听越糊涂,汐楠还在说道:「您还非让三爷抱着,三爷就那么照顾您一整夜,可能临近天明才睡了会。昨晚连公事都推了。」
一开始汐楠是抗拒徐砚,觉得这样照顾她们姑娘于礼不合,到后来就只有感激了。她们给姑娘擦身的时候,他从来都是闭紧眼,把头撇到一边,是她太过紧张去揣测他。
这些话并不详细,初宁只以为是徐砚就是抱着哄她睡觉而已。
她乱跳的心总算安稳一些,不过自己缠着徐三叔也够丢脸的。
初宁喝了些温水,缩在被子里等热水沐浴。暖了这么一会,她还是觉得被子里凉,她动了动,鼻尖有淡香萦绕。
是徐砚身上的熏香。
她就抬起手,闻了闻袖子,身上沾满了他的味道。不知怎么又想到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心头怦一下漏了一拍。
她脸颊又开始发热,红着脸想,等好了,她好好跟徐三叔道谢吧。
沐浴之后,初宁身上更加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喝过药,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床铺已经收拾过,换了新的被褥,她陷在软软的锦被中,却觉得十分陌生。后来药效起,她才在碾转中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徐砚说话的声音,她眼皮很沉,睁不开,好像是喊了他几声。呼吸间就再闻到他身上的熏香,有暖意传到她身上,让她瞬间觉得无比安宁,再也没有意识睡得香甜。
徐砚在小姑娘睡熟后,将人再放回床上。缩回手的时候被她一把攥了袖子,然后看到她把凑上前闻了闻,就那么攥着继续睡。
他唇角往上扬,心里满满的,凝视她睡颜的眼眸里是道不尽的温柔。
徐砚站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弯腰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慢慢把衣袖从她手中抽离,在她又紧张着摸索过来的时候把帕子塞到她手里。
小姑娘抱了帕子,拿脸颊轻蹭,喃喃喊一声徐三叔,再度睡得不知外界的一切。
她的依恋让徐砚险些不想离开,把心里的冲动压了再压,吩咐守在屋里的汐楠说:「照看好了,有什么就让齐圳来找我。」
汐楠应是,屈膝目送他离开。
外边阳光刺眼,徐砚来到庑廊下,抬手遮住光,从阴影中看见明亮的晴空。
蓝得连片云都没有。
不染毫尘的天空让他有些恍惚,方才填满心里的柔情化作不安,在他血液里翻涌,流窜在他四肢。
他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所未有过的清醒。
可他能怎么办?
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甚至连母亲都没有像她那样全心全意对待自己,他就是块顽石也该被感化了。
还能怎么办。
徐砚闭了闭眼,自嘲笑笑。小姑娘今年才十三,是到说亲的年纪了,可他能怎么办,两人辈份在那摆着。
总归还是要宠着,比以前更护着。
他脚步一抬,迈下台阶,快步往外走去。仿佛再久留一时半刻,他就会这里生了根。
吴沐川等了徐砚一晚又半天,总算见到他人。
他青袍在身,嘴角啜着淡淡的笑,眉锋却在阳光下显出凌厉棱角,气势与往前十分不同。
「你侄女如何了?」吴沐川敛敛神,收起一时的惊讶问道。徐砚向他揖一礼:「已清醒过来,怠慢提督大人,下官的不是。」
吴沐川好笑地去拍他肩头:「人之常情,什么怠慢不怠慢的。」说着就示意他跟自己往大牢里走,「这些人嘴硬得很,不说为何主要袭击工部的人,其中居然还混了汉人,想着你总该要来看一看。不然我呈了折子给陛下,陛下再问起你,你也要能答出一些来。」
徐砚谢过他的好意,说道:「也许下官能问问。」
吴沐川听着这话笑笑。
自己这个审了多少倭寇犯人,都没能翘开他们的嘴,徐砚这文质彬彬的倒说能问问。
并没太当一回事。
大牢里几乎不见光,白日里也要点着火把,里面气味混杂,更多是酸臭夹着腐烂的味道。
徐砚仿若不觉,脚下一步都没有停顿,甚至连口鼻都没有掩。
吴沐川见着倒对他又多一份新的认识。
是文官里比较特殊的一个。
倭寇里的汉人被单独关在审讯室里,徐砚见到他时正五花大绑在柱子上,上衣早不知所踪,身前有许多皮肉外翻的伤痕。
可见已经受审多次。
他直接走上前,看了他几眼。
平平无其的长相,个子较矮,混在倭寇里也显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
徐砚看了看,问道:「敢问提督大人是怎么认出他是个汉人?」
「打急了,用家乡话骂的人。」
「哪里口音。」
「建德那边。」
徐砚闻言又去看那个人。
建德离杭州不远,虽然和杭州一样属浙江,但这里是出了名的十里音不同,有些根本就不在一个调上。建德便是这么一个。
口音还是很好分辩。
徐砚想了想,转身找跟在身后狱丁说:「给我刀。」
他居然要起刀来,吴沐川颇好奇,一个文人要刀做什么使?
下刻却看到他一抬手斩断了犯人身上的绳子,在场的人看得紧张,往前围了围。那犯人失去捆绑,也没有力气站,直接歪倒在地上,勉力能撑起身子恶狠狠瞪着徐砚。
徐砚一脚就踩到背上,踩得他直接就趴倒在地,狠狠咳嗽起来。
吴沐川看出他脚劲不小,更加吃惊了。
不想徐砚又猛然间一挥刀,那人的左手手腕齐整断开,凄厉的惨叫在昏暗中回荡,刺激着众人耳膜。
徐砚一句话没问先断人一手,吴沐川看得心里一跳,这股狠劲……
「一个狗东西还敢冒充我朝人,如果你真是我朝人,你应该听过人彘。出卖国家,与外敌残害我朝百姓,即便这个酷刑早已被减去,但对你这样的使一使也不会有人说我残暴。」
他话落,再一挥刀,是落在那人的脚上。
不过这一刀是用刺的,并没有砍断,锥心的疼几乎让那人要晕过去。
徐砚听着他还能维持清醒叫喊,冷笑一声:「来人给他止血,灌他吃饭。他不说实话,我就一点点砍掉他四肢,一段止血再砍一段,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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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无上限 卷二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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