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贵不可言 卷四 第二十九章

  她笑吟吟道:「你这是给他们下马威呢?」
  傅慎时点点头,说:「算是。」
  红豆笑了笑,道:「可出气了?」
  傅慎时垂头看着她手上的伤口,眉间抹上淡淡的疼惜之意,道:「我离京的时候,父亲就给了我几个不堪用的人,我上船之前把人都打发了,只带了王武和其他几个兄弟。我母亲生我一场,伤我也很深。我这一双腿,已经替他们换来好些年的荣耀,又救过长兴侯府一次。再不欠他们的了。其实出不出气,我倒不太在乎,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再不好拿捏我了。」
  他望着她,道:「能叫我气的,都是我在乎的东西,只你别气我就好。」
  红豆嘴边抿了个笑,傅慎时好像会说甜言蜜语了,或许他也没深思,只是这么想,就这么说了,这倒更好,更说明他心思真。
  她道:「谁气你!我何等体贴,就没招过你!」
  傅慎时嘴角勾了一下,又缓声道:「原先你我住的宅子,为了方便,改了傅姓,以后你若喜欢,改成别的也行。但那个宅子太小,以后置办大的。」
  红豆现在倒不在乎宅子叫什么,她想起一茬,又问:「你师傅可怎么办?你走了,土司能放过他?」
  傅慎时道:「这你不必担心,土司的母亲还靠我师傅救治,我师傅年纪比老太太大得多,应当不妨事。待我安定下来,也会派人过去知会一声,叫他安心。」
  红豆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你师傅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可没有提别的要求?你这一身医术,打算怎么办?」
  傅慎时道:「师傅他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后继有人。不过祖训上说,不可外传,我问过师傅的意思,他活着的时候我不外传就行了,待他哪日驾鹤归西,随我处置。」
  红豆打趣他道:「那你以后还去什么翰林院,直接去太医院和胡御医做伴儿好了!」
  傅慎时笑回道:「等你父亲允了咱俩的婚事,我再去太医院。」
  红豆哼了一身,靠在他肩头,柔道:「我与你说笑呢,你一身抱负,去太医院太委屈你了。」
  傅慎时眼眶微热,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后的路还长着。
  红豆复问他:「云南的事,你可要与皇上说?」
  傅慎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自然要说的,我在那边三年,虽未出土司楼,也观尽了滇南风俗人情。土司嚣张,镇压百姓,作恶多端,西南边疆隐患重重,天子早有除去之意,我正好有几条谏言可上奏。」
  古代土司怎么崩溃的,红豆略有些印象,就问傅慎时有要拿什么意见上达天听。
  傅慎时列了几条建议,总结下来便是「改土归流」,瓦解土司,并且防止专权和腐败的滋生,和他呈给二皇子关于善财坊的意见有些类似,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即便历史如长河,各代人才如过江之卿,但实际上能够准确提出具体解决问题法子终究是少数人。
  红豆仿佛能感受到他胸口灼热之意,男儿何不挂吴钩,他又是读书人,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也有这样的抱负,更有这样的才能。
  红豆默然片刻,抬头倩然一笑道:「你主意倒是不错,若递了折子上去,不管成不成,皇上都会对你有更有好感。」
  傅慎时眉头轻皱,道:「的确难成……需得有虎将才行。」他眉头一松,道:「罢了,且先不说这个。你与你父亲,欲留京多久?」
  红豆知道他要说正事了,坐直了身子,大腿疼得她略咬了咬牙,道:「估摸着就一两个月吧,他这回来……是替我挑夫婿的。」
  傅慎时瞧出她疼,起身要去找汪先生拿膏子,红豆拉着他,道:「不必去了。宁王府的人追着来的,估摸着就快到了,我回去再弄。」
  傅慎时只好又走回来,道:「一两个月,足够了……」
  红豆仰头望着他,道:「怎么足够了?难道你立刻就准备呈折子上去?可是云南未平,皇上还还没由头赏赐你呢。」
  傅慎时扬唇笑道:「不是这个,不过我的确不知道能不能成,且等我试试再说。你就安心待在家里,我入了翰林院,空闲下来便去十王府瞧你,你父亲那边……我如今到底中了状元,这京中也没有比我更好的人了,等我与家里人商量定,就去你家提亲。」
  红豆乐得一脸娇态,她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她的眼皮子本来就是肿的,当下有些难看,她便用手捂着眼睛,不叫他看。
  傅慎时拉开她的手,道:「藏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了?」
  红豆踢开他,傅慎时捉住她的脚腕子。
  窗外传来一阵敲窗的闷响声,汪先生在外道:「六爷,郡主,王府人来了,在门口……」
  红豆出行,带的人不少,王府的人都到了,估计得把汪先生的宅子门口堵满了,她连忙起身,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嘟哝道:「可不能他们看出异状,万一以为你欺负我就糟了……」
  傅慎时大笑,心里暖意融融,她总是替他考虑。
  红豆略收拾了一下,打帘子就要往外走,傅慎时跟着出去,她转身用手抵着他的胸口,道:「你别跟着,我自己出去。叫他们瞧见了不好。虽都是伺候的人,却都是我父亲的耳报神!」
  傅慎时捂着她放在他胸口的手,用炙热的目光凝视她,道:「好。你家去等我。」
  红豆不舍,道:「你放手,让我走。」
  傅慎时不放,又抱着她亲吻,才肯放了人。红豆手还贴在他胸口上,食指勾了勾他的交领,睁着妩媚的桃花眼,道:「我走啦。」
  傅慎时喉结滑动,声音低哑地道:「再不走,让你走不了了……妖精。」
  红豆抿着唇跑出去了。
  红豆跟着侍卫离开,因城里早锁了门,倒不可能连夜赶回去,她便同家里人一道找了客栈夜宿,几个侍卫丫鬟将她守得紧紧的,第二天天一亮,她便启程回家。
  宁王昨个夜里早听了提前赶回来的侍卫禀了此事,虽然有些担心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知道分寸,到底还是信任红豆,不过说了她两句,便未有责怪之语。
  红豆昨日受激,犯了错,眼下也是乖乖溜溜,给宁王端茶捏肩,十分孝顺。
  宁王脸色就更好了一些,他叫红豆坐下说话,问他傅慎时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豆如实告知,说到伤心处,声细如蚊,绞着帕子,垂首抹泪。
  宁王对傅慎时印象又好了几分,不过为人父,他还是肃了神色与红豆道:「他既这样回来了,我也无可挑剔。傅六不论是才学还是待你的情意,皆是一等。」
  一个男人能为女人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值得托付。
  宁王语气微顿,又道:「但我还是不想你受半点委屈,且等他家上门提亲再说。」
  红豆抿笑,道:「自然依父亲所说。」
  宁王面色缓和,心里琢磨了起来,傅慎时虽说前途远大,到底在官场上还是初生牛犊,未必就能挑起长兴侯府的重担,不知道他家里的人,可好应付,若傅六周旋得来,那是最好。毕竟红豆以后要活在内宅,多的是鸡毛蒜皮的事,许多事还是要依靠丈夫,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替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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