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时猛然捏住殷红豆的下巴,他敛眸盯着她精致的脸蛋,声音压抑地问:「你在教我做人之道?」
三月天,傅慎时手掌心上的红痕醒目,贴在殷红豆脸上的手指冰冰凉凉。
殷红豆的面颊被捏得嘟了起来,她嘴巴被迫噘得高高的,也委实有些疼,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傅慎时的双手,她艰难开口道:「奴婢岂敢……不过忠于分内之事,爱……爱重六爷罢了!」
殷红豆的手又暖又柔,她指尖松花糕的余香犹存。
傅慎时想起廖妈妈的劝,便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被殷红豆摸过的手背。
殷红豆大喜,回想着方才说的话,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傅慎时的良心,叫他泯灭的人性竟然苏醒片刻。她联想到傅六连饮食喜好都不愿表达的猜测结果,难道是「爱重」二字?或者……是「爱」字?
傅慎时擦干净手,仍不顾伤痕,冷声问道:「爱重我?你不过才来重霄院一旬,缘何爱重我?」
殷红豆窃喜,果然是「爱重」二字打动了傅慎时,真是个缺爱的死变态,她一脸平静道:「忠于主,自然包括爱重主子,奴婢以为,只是分内之事。」
这样的回答模板,应当是挑不出错的。
傅慎时沉默了许久,没有突然发疯,殷红豆稍稍放了心。
不知过了多久,傅慎时道:「你走吧。」
压住上翘的嘴角,殷红豆面色如常地站起来,福一福身子……然后腰间的荷包就掉了,从紫晴那里顺过来的陶瓷茶盖,落在五尺见方的青砖上就摔碎了!!!
草泥马啊啊啊!!!关键时刻瓷片怎么掉出来了!!!
殷红豆内心崩溃,欲哭无泪,表情却不敢露出分毫不妥,只淡定地捡起荷包,准备出去。
傅慎时叫住了她,嗓音低低地问:「那是什么?给我看看。」
「……」咱能别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吗?
殷红豆双手微颤,把东西递过去。
傅慎时道:「拿出来。」
殷红豆老老实实打开荷包,背上已经开始沁冷汗。她把碎掉的陶瓷片拿了出来。
傅慎时目光阴沉似能滴水,他抬头望着殷红豆问:「你带着这瓷片,随时准备自尽?」
嘴角微动,殷红豆放缓了声音道:「不是,奴婢从前与别的丫鬟一起共事许久,现在来了重霄院,自然要一心服侍六爷,不敢再念旧情,就带了一个茶盖,权当念想。」
「以茶盖做念想?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奴婢家贫,首饰贵重,只好拿常用之物作纪念。」
傅慎时往轮椅靠背上仰去,声音清清冷冷道:「你最好别骗我。」
「奴婢不敢!」
闭上眼,傅慎时声音懒懒的:「念你初犯,杖责十下。」
靠!还是要挨打!
殷红豆并不敢顶嘴,应了一声,攥紧荷包,一绕过屏风,赶紧撒丫子跑了。
得见天日,殷红豆欢喜地抱住廖妈妈不松手。
廖妈妈抚着殷红豆的背,笑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吧。六爷还是很心软良善的,你只要不犯大错,他不会惩罚你的。」
「呜呜呜……」并不敢苟同啊,但殷红豆更不敢反驳。
廖妈妈道:「好了好了,你先歇着,把对牌给我,我让翠微去厨房拿菜,要准备晚膳了。」
殷红豆一脸颓靡,道:「还歇不了,六爷说要杖责十下!」
廖妈妈安抚说:「我叫时砚打轻点。」
殷红豆无语,廖妈妈啊,人家时砚根本不听你的好吗?
时砚进了屋子听吩咐,殷红豆就站在门口等着挨打。
约莫一刻钟过去,时砚才出来倒笸箩里的垃圾,殷红豆追着他问:「六爷让你什么时候打我?」
愣了一下,时砚道:「六爷没让我打你。」他面白无须,嗓音细腻犹如女子。
殷红豆顺利渡劫高兴不已,但心里却骂傅慎时是个死变态,竟有作弄人的恶趣味。
廖妈妈略问了时砚两句,便进屋去了。她既然知晓丫鬟投怀的这件事,便不能坐视不理,亲自问过了傅六,得知殷红豆所言不假,便在他面前道:「红豆那丫头说的道理倒是不错。既然没罚成那丫鬟,此事由我去同夫人说明便是,六爷不必忧心。」
廖妈妈语重心长道:「六爷以后勿要擅自行事,若丫鬟冒犯,交给夫人处理就是,何苦污了自己的手。」
傅慎时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廖妈妈安排好院里的事,便去了一趟世安堂。
廖妈妈把矮个丫鬟的事禀给了大夫人秦氏。
那丫鬟是潘氏大儿媳薛氏身边的丫头。
薛氏刚生育,这丫鬟本该给傅二做通房,但薛氏看的紧,丫鬟没有出头之路,便把主意打到了傅六的头上。
从后山回去之后,丫鬟已经吓傻了,嘴里说着不干净的胡话,悔恨自己不该勾引傅慎时,还顺带撕咬了二房的不少人,惊动了潘氏。
大夫人听廖妈妈交代的时候却高兴的很,刚得潘氏一个人情,正愁没法还,恐要低她一头,潘氏就迫不及待地欠下大房的人情债。
潘氏很快就为此事找上了门,大夫人难得大度一回,对丫鬟投怀的事不予追究,只叫人收拾了丫鬟,送去庄子看管了事,至于丫鬟说的胡话,一并归咎到她的病情上便是。
大夫人听廖妈妈夸赞了殷红豆几句,倒是上了心,趁此机会从潘氏手里要了她的卖身契收在房中。
大房白得二房一个可心的丫鬟,解了大夫人的燃眉之急,潘氏这个人情算是白做,大夫人的病也终于快好了。
廖妈妈从世安堂回去的时候,身后跟着好几个举托盘的丫鬟,大夫人赏了不少好东西到重霄院,还有殷红豆的份儿。
大夫人房里的丫鬟鱼贯而入重霄院,殷红豆得了赏自然是高兴的,收了东西道了谢,便回屋去放东西。
廖妈妈把丫鬟们带去了傅慎时房里,跟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大夫人赏的。
傅慎时并不想看那些托盘上的物件,他在八扇的屏风内,淡声问廖妈妈:「那丫鬟怎么处理的?」
廖妈妈道:「她是二太太的人,已经疯了,送去了庄子上看管。」
搭在轮椅上的扶手陡然收紧,傅慎时面色灰冷,顿了一会儿才道:「哦。」便不再做理会。
廖妈妈猜不到傅慎时的心思,只叫时砚过来帮忙,把大夫人送来的东西暂时放在房中,便把丫鬟们都送走了。
大夫人送来的东西不少,重霄院人手不足,翠微粗苯,时砚要贴身伺候傅慎时,整理入册入库的事儿,殷红豆少不得帮忙。
半下午的时候,殷红豆便跟廖妈妈一起进了正房后面的倒座房,那边是重霄院的库房。
三间连通的倒座房,每一间都有门。廖妈妈开了第一扇门,领着殷红豆进去,跟她说每一样东西应该归类在哪一处。
殷红豆可从未见过真正价值连城的古董,便生了好奇之心,问道:「廖妈妈,我可否细看一会儿?这些物件真是精美华贵!」
大到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嵌青玉雕夔龙纹插屏,小到润瓷浮纹茶碗、青白玉镂空螭纹杯,样样精致华美,放眼望去,齐整陈列的物品琳琅满目,倒不像库房,而像个展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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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一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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