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请自重 卷三 第二十六章

  哪知陆时卿早不醒晚不醒,刚好在元钰快将他放平到床榻的时候醒了,一睁眼看见他那张放大了数倍的脸,一骇之下翻身滚下,「咚」一声摔在了床上。
  元赐娴一吓,忙去摸他:「摔着没?」
  陆时卿昨夜差点废了手臂,且因石头冲力太大淤了内伤,要论身子状况,也不比元赐娴好多少,眼下这么一摔,确是有些眼冒金星。
  但他一听这声音就醒了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身道:「醒了?好受点了没?」
  他之前不敢叫她,一直熬着想等她睡够,不料没见她醒就撑不住昏睡了过去,眼下都没搞清楚情况,估计还以为自己根本没离开过。
  元赐娴撇撇嘴,伸手摸摸他消瘦了一整圈的脸:「我没事。」
  陆时卿闻言就是一噎。她睡着的时候,大夫来诊过了,说她受了这遭罪,着实损伤根元,得亏原本体质好,才得以保全了性命,只是三五年之内不可再受孕,过后坐月子也得含嘴里,捧手心地悉心调养。昨夜还算救回得及时,再差一点,就将落下病根,一到冬天就气虚体寒了。
  有了这趟鬼门关的经历,陆时卿原也不打算再叫她受罪,如今儿女双全,三五年不生,一辈子不生,都没关系。甚至退一万步讲,便是眼下尚未有孩子,只要她好,他也愿意不再要,只是日后到了地底下,得跟陆家的列祖列宗赔个罪。
  元赐娴见他哽着不说话,笑了笑道:「真没事,你看我,还比你胖着呢。」
  陆时卿再没忍住,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不停摩挲着她的肩:「对不起,我食言了。」
  她早生了十几日,其实真不必算这笔账,不过仍是抬起头来,假意生气道:「那你以后还乱不乱跑了?」
  陆时卿垂眼看她,摇摇头,认真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去哪儿都带着我?」
  他点点头:「去哪儿都带着你。」
  元赐娴贴着他的胸膛笑:「解手就不要了啦!」
  「……」
  紫宸殿里,张仆射正在面圣。
  徽宁帝看他无朝特意请见,问道:「怎么,张仆射也是一早就听说了昨夜的动静?」
  张治先笑着拱手:「这事闹得如此凶,该惊动的,不该惊动的,怕是都惊动了。」
  徽宁帝低笑一声,听出他弦外之音,道:「张卿有话但说无妨。」
  他颔了颔首:「陛下,且不论究竟谁人有如此手笔,能够从陆府掳去陆侍郎一双妻儿,您可否觉得,六殿下对澜沧县主太过上心了些?陆侍郎是为妻儿搏命,六殿下是为了什么?」
  徽宁帝一时没有说话。他是今早一睁眼就得了昨夜消息的,当即派了人出城查证,又将一拨太医遣往陆府,一拨遣往皇子府。
  太医向他回禀了郑濯的伤势,说他右手手骨裂了,很久不能再握刀握笔,今后是否可以恢复如初也很难讲。
  他默了默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六郎救赐娴目的不纯,很可能是为了讨好元家,取得元易直的支持。但朕告诉你,六郎的右手很可能废了。」
  张治先一惊。
  「他若真是目的不纯,就该知道分寸。一个武人废了右手,他还有左手,但若是一位储君废了右手,你以为,他还能服众吗?」
  张治先登时噎住,似是无法接受郑濯当真只是出于某种私情,又道:「可六殿下行迹也确实可疑,大半夜的,为何竟身在城外?」
  徽宁帝渐渐有点不耐烦了:「朕问了,薛才人近来身子不好,闹偏头痛,六郎问着个偏方,差一味难得的药草,这两日夜里都带了人去城外雪山找。昨夜在归途听说了陆家消息,才就近赶了回去。」
  他毕竟是职事在身的皇子,手下布置点探子眼线,注意着京城各向的动静,实在再正常不过。光凭这些,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张治先眼见徽宁帝如此态度,自然不好再硬说郑濯的背,又换了个人针对:「六殿下的事,兴许是臣想岔了。但臣觉得,陆侍郎为妻儿奔波诚然无可非议,可这千里回奔之举却也未免有些不符他为人一贯的作风。陆侍郎是否也可能与元家……」
  「张仆射!」徽宁帝打断他,「您这张口就来的话,可得好好过一过脑袋!」
  紫宸殿里,徽宁帝发火的时候,元钰也在闹脾气,看着旁若无兄,搂搂抱抱的俩人,黑着脸咬了咬牙甩袖离去,临到门边时,正碰上拣枝和拾翠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
  他瞅了拾翠怀里的小郎君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然后便抖着宽袖移门而出。
  陆时卿起先是因知道元钰在身后,才有所隐忍,眼下正抱着元赐娴,想跟她亲亲热热地叙会儿话,又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好示意两名婢女把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后叫她们退出去。
  元赐娴见状摸了摸他的脸:「等会儿再抱你,先给我抱抱孩子。昨夜只看了妹妹,还没来得及看眼哥哥。」
  陆时卿叹息一声,眼看她松开了自己,转头抱起一旁的男娃娃。
  大约是因失而复得,元赐娴的动作格外小心,只是不料孩子一到她怀里就哭,任她怎么颠都哄不住。
  她疑惑抬头,问陆时卿:「他是不是饿了?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给他喂奶了吗?」
  陆时卿点点头:「临时喊了个乳娘来,我叫人把他抱出去喂吧。」说着就要来接孩子。
  元赐娴手一躲,不给他接:「我都醒了,当然是自己喂,做什么再交给乳娘?」
  他默了默,见她打算动手撩衣摆,一把按住了她,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发什么神经。她不可思议地觑觑他:「这可是我儿子。」
  「儿子也不行。」
  元赐娴朝他一挺鼓鼓胀胀的胸脯:「就你行?」
  这话本是反问,陆时卿却点了点头:「就我行。」
  「你怎么是这种爹……」
  陆时卿一挑眉:「你第一天认识我?」
  陆时卿的确是那种连公蛇的醋都能吃,自己的醋也很会灌的人,但元赐娴觉得他不至于在孩子的事上这么无理取闹,再看他霸道得一反常态,心下疑窦微生,踌躇道:「是不是我染了什么病,奶水不好喂给孩子啊……」
  她这话把自己咒的。
  陆时卿面色一沉,正要发话,却看她耷拉着脸,气色惨淡,又放软了下来道:「是大夫说你眼下底子虚身板弱,奶水不够喂两个的。你先顾着妹妹,把哥哥交给乳娘,等好些了再说。」
  元赐娴「哦」了一声撇撇嘴,针眼大点事,他直说就是了,还拐弯抹角的,叫她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孩子一直哭个不停,陆时卿便转头唤了拾翠进来,叫她抱去给乳娘。
  元赐娴不舍地看了几眼儿子,嘱咐拾翠,等乳娘喂完奶就把他送回来,待房门阖上才又去抱女儿。
  女儿就比较乖了,被抱起来的时候似乎知道她是娘亲,还往她怀里依了依,舒舒服服躺在她臂弯里蹭香。
  元赐娴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小小的眉眼,道:「好像长得像你。」
  俩个娃娃刚出生,其实还很难辨别五官像谁,元赐娴也只是种模糊的感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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