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不知他心中弯绕,只觉肉疼得心在滴血,指着小黑道:「你,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小黑「嗷」了一声,撒蹄子跑了。
陆时卿瞧她这痛心疾首的模样,嘴角一抽:「反正也不是你吃,就当是我吃完了。洛阳樱桃沟的果子跟这御赐的差不离,明年到了季节,我请人摘点来就是。」
元赐娴颓丧地「嗯」了一声,瞥过眼却见盘中还幸存了一颗樱桃,登时眼睛一亮,端过来道:「还有一颗,你干脆在这儿吃了吧。」
陆时卿一噎。其实他真没那么想吃,但眼见元赐娴愿将自己珍视的东西分给他,他自然也有几分动容,就接过来塞入了嘴里。正一口咬破果肉,见她如此殷切地瞅着他,又忽是心里一痒,突然低头啄住了她的唇瓣。
这吻来得猝不及防,元赐娴一下便感到香甜的果汁溢到了唇上,像是要顺着她的下巴狼狈地往下淌,她下意识想出声叫他停下,不料中了他的计,齿关一开,就被送了一块果肉到嘴里。
紧接着,陆时卿放开了她的唇,吮了一下落在她下巴的果汁,见她呆若木鸡,便十分淡然地解释道:「你不是嫌核硌牙?」
元赐娴这才意识到含在她口中的果肉已是去了核的。
但是,但是这去核哺食的法子也太不干净了吧!
他不能因为她没洁癖,就这样对待她啊!
她有心嫌弃,却不好意思真当了他的面吐出来,丧了张脸,硬着头皮把果肉嚼了下去,嚼完却突然脸色一变,讶异道:「等等,那樱桃核呢?」
她没见陆时卿吐出来啊。
陆时卿亦是脸色大变,突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他一激动给咽下去了……
元赐娴听说樱桃核有毒,当即催他吐,见他吐不出,还把沐浴完的元钰叫来,给他前心后背死命地捶。
陆时卿被兄妹俩折腾得命都没了半条,心道不是樱桃核有毒,是元家人有毒。最后还是翻阅了古籍的拣枝跑来救场,说书上讲了,樱桃核是里头有毒,只要不咬破了,是不会伤着性命的。
元赐娴这才将信将疑地放陆时卿走,嘱咐叫他有任何不适,一定及时请医。
陆时卿估摸着,他这辈子可能是不会再碰樱桃了。
幸而真如拣枝所言,陆时卿并无大碍,翌日午后,拖着被元钰捶打得腰酸背痛的身板,去往大明宫赴武会。
南诏太子出使长安,自然不是一顿宫宴便能招待够的。徽宁帝今日命人在宫内自雨亭中搭建了擂台,说要请细居瞧瞧周皇宫的宫廷角抵队。说白了,其实就是彰显彰显大周武力。
元赐娴猜想老皇帝是因昨夜的事心存芥蒂,所以临时邀上了她和阿兄,面上说请他们作为宗亲出席,一道观赏观赏,实则大约是想看看细居和她元家是否擦得出「火花」。
陆时卿到场时,元赐娴已和兄长在自雨亭里说笑,见他来,朝他挤挤眼睛,送了道秋波过去。
因韶和公主就在一旁,他直觉她像是故意与他眉来眼去,却也没驳她面子,朝她弯了下嘴角,才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然后跟身边几名朝臣颔首示意招呼。
待徽宁帝入席,角抵赛便开始了。
这自雨亭是夏天乘凉的好地方,宫人费心引山泉之水,令其自亭檐流泻而下,在四面铺成四道水幕。悬波如瀑,坐于其中,便似置身秋日般沁凉舒爽。
偌大一个亭中,圣人位居上首,身侧是当朝梁皇后,细居仅次其下,再往后边是包括郑濯、韶和在内的几名皇室子弟,及元家兄妹等宗亲,陆时卿和另外几名朝臣则身处最外围。
正中擂台上来俩个光膀子的大汉,等一旁主事者一声号令便缠斗在了一起,搏得热火朝天。待一个摔了另一个,徽宁帝叫一声好,四面霎时跟着掌声雷动。
几番过后,元赐娴真觉自己捧场捧得跟傻子似的,可眼看众人皆是如此,连陆时卿也微笑着不动声色,只好忍着继续奋力拍手。
几个回合下来,徽宁帝终于喊停,转头问细居觉得如何。
细居自然是把昨夜临时抱佛脚,现学的几句漂亮汉话都给搬了出来,待被问及是否要派出随从友好比试一番时,却拒绝道:「我此次前来,不为与陛下争个高下,武斗虽是玩乐,却也难免伤和气,还是不了。不过盛会难得,我也不好败了陛下与诸位的兴,不如咱们换个温和的玩法。」
徽宁帝饶有兴趣地挑一挑眉,示意他讲。
「听闻大周宫廷有一游戏叫弹射,即是以金弹子和弹弓为器具射鸟取乐。我有个主意——请陛下派人罗取杂鸟,在每只鸟的脖子上都挂一条书帛,一部分书帛画上记号,一部分则空缺,然后由我和在场诸位好射之人以弹弓射鸟,比比谁拿到画有记号的书帛最多。」
他说到这里,略带玩味地一笑:「最终得胜者,就能向陛下讨一个彩头。」
这玩法不全是比弹射之技,还论各人的运道,看起来倒真不太伤和气,只是听闻「彩头」二字,在场的人精面上笑意不变,心里却都不由一凛。底下一名并不看好南诏太子的耿直老臣张嘴就要劝阻圣人,却被陆时卿悄悄按住了手背,示意不可。
老臣也知这时候插话违背君臣之礼,只好甩甩袖子,忍耐着忿忿不语。
徽宁帝沉吟一晌,很快朗声笑起:「这个玩法有意思,就照你说的办。」然后转头吩咐宦侍,「赶紧着人去‘安排’。」
陆时卿一耳朵听出老皇帝口中「安排」之意,想是他不好小肚鸡肠地说不肯给彩头,又怕万一细居真赢了,狮子大开口,便打算派人动点手脚。
细居闻言一笑,抚了抚小指上的玉戒,默然不语。
陆时卿注意到他这番动作,淡淡眨了眨眼,把玩着手中茶瓯,抬起一丝眼皮看了眼他,见他回望过来,便以茶为代,遥遥一敬。
细居很友好地受了这一敬,仰头将茶当酒似的一饮而尽。
很快便有人取了几笼缚上了书帛的杂鸟来。徽宁帝似是心情大好,转头看向在场的儿子们:「你们几个,谁想跟太子比试比试?」
二皇子郑济当即应声。
自打岭南铁矿一事暴露,被幽禁在府大半年的二皇子也终于得了圣人赦免,眼下见阿爹希望有人能够压制细居,便站了出来。他是武人,玩个弹弓自然不在话下。
徽宁帝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其余几个儿子,当然略过了素来病弱的九皇子,最终另点了包括郑濯在内的三个,以及两名武将一道参与比试,说完看了眼元钰:「世琛也一道玩玩?」
元钰摆手回绝:「陛下,我就不给您丢面子了,倒是舍妹玩得一手好弹弓,您不妨叫她试试。」
元赐娴闻言一滞,心虚地看了眼陆时卿。她是玩得一手好弹弓,好到一弹子叫人家探花郎当众坠马,摔了个狗啃泥。
陆时卿挑眉不解。
她这样看他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了作为未婚妻的觉悟,抛头露面都要征得他的同意?
他眨眨眼,示意她玩吧,他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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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请自重 卷二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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