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被欲望支配,意图将她拆骨入腹,而更像一种无法排遣的痛苦悱恻。
元赐娴微有觉察,略略一震,不明所以之下想到,他这么痛苦,莫不是又犯洁癖了?
几天不见人,一上来就吃她口水,边吃还边嫌弃,谁逼他吃了吗?不提亲,亲什么亲!
元赐娴心里恼怒,便不再放任他,这回学聪明了,一针见血,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舌头。
陆时卿吃痛之下蹙眉撤出,品见一股淡淡的腥甜,低头瞧着她道:「你就是这么咬我的?」
对,咬断卿卿好过冬。
她抹抹嘴唇,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你耍流氓还有理了?」
「你自己问我偷摸到你闺房做什么的。」他不过是拿实际行动答了她而已。
元赐娴恨恨看他:「除了这个,难道你就没别的事说?」
「哦。还有,你那个诗我看了,格律尚可。」
谁要听他讲这些啊。
元赐娴发指道:「陆时卿,你在商州扒我衣服一次,舒州睡我马车一次,长安闯我闺房一次。牵我手一次,抱我少说四次,亲我也有三次。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娶我?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终于说出来了。陆时卿等这一天着实等了很久。可她早不说,晚不说,竟偏偏在他没把握给答案的时候说。
见他噎住,元赐娴愈发生气:「我阿爹又不会真扒你皮抽你筋。你究竟什么时候来提亲?」
元赐娴早先确实不想拿那些琐事逼迫他,可眼见阿爹来了长安,陆时卿却仍无所动,若等到阿爹再回滇南,他岂不是又有理由拖她一年。
说什么也得趁这几日把亲事给定下来。
然而陆时卿当真算不上日子,滇南战事正兴,此行险阻重重,他现在答应她,倘使有个万一,就真要叫她守寡了。
他踟躇半晌,说了个合适的答案:「下回。」
这是什么敷衍人的说法。元赐娴恼得想抽他,却听他继续补充道:「下回你再看见我的时候。」
她微微一滞,眼睛一亮:「当真?」
陆时卿点点头,神情认真。
元赐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拍拍床沿示意他坐,然后问:「那简单,为免夜长梦多,我明天就去找你守岁。」
陆时卿却没坐,心里叹口气,拒绝道:「我明天没空,你好好在家就是。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元赐娴不给他走,一把拖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他往床沿拽:「明天除夕,你还能不在府上?在你家提亲也行,哪里都没关系,我会来的。」
见他沉默不答,她又掐了下他的胳膊,皱眉道:「听见没啊?明天乖乖等我上门来被你提亲。」
这是哪门子提亲法。陆时卿心里失笑,见不答应便走不成,只好眨了眨眼道:「好。」
元赐娴得了满意的答案,终于肯放陆时卿走,特意披衣起身,支走四面守夜的仆役,以助他一臂之力。
陆时卿不能在离开长安前露了马脚,免得她死活缠着他一道去,便也没阻止她,看她做贼一样护送自己出了府。
翌日,元赐娴布置了整天的战术,与拣枝和拾翠商议了七条出逃路线,用过晚膳,快该到了一家人一道守岁的时辰,刚预备偷溜,却被元易直硬是拉去了陪棋。
她起先想敷衍一盘了事,却不料这棋一陪就是一个时辰。阿爹的兴致尤其高昂,连带阿娘和阿兄也在旁热烈观棋。她拿了百来种借口遁走,每每一开口就被他们转移话茬,即便起身如厕,也被阿娘陪着一道,结果自然都以失败告终。
元赐娴也不傻,自然瞧出了究竟,想是计划败露,去不成陆府了,只好给拣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跑一趟永兴坊,给陆时卿递个消息,叫他别等。
拣枝回来已近子时,一脸忧心忡忡,元赐娴一看就觉不对劲,再次以如厕为借口溜了出去,示意她跟来,到了外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拣枝气都没来得及喘匀,急声答:「小娘子,婢子去给陆侍郎带话,却没见着人。陆老夫人说,他今早天没亮就离了长安城去办公差了。」
元赐娴不由一愣,问道:「什么要紧的公差,竟非得除夕夜办?」
「婢子也觉得奇怪,想您一定好奇,便替您多问了几句。陆老夫人说,这公差是昨日就派下来了,但陆侍郎并未交代具体,很是讳莫如深。」
「昨日就派下来了?」元赐娴一耳朵抓着重点,蹙眉思索起来。
既然如此,陆时卿昨夜怎么没跟她说,且还答应了她守岁的事。
这不是摆明了扯谎吗?
她将脑袋转得飞快,随即记起了更多古怪的事。眼下回想一番,陆时卿昨夜的举止的确很是异常。暂且不论夜闯闺房这等事如何不符他的行事作风,当晚,他看她的眼神,说话的态度,都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他似乎难得没有与她「斗法」的心情,多是沉默或者顺从。话里话外都好像……好像有些难言,有些挣扎。
可她当时因接连几日未能逮他,急于逼他提亲,一点也没多想。
她将这两天的种种古怪串连在一道反复回想,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突然扭头奔回了阿爹的书房,一跨进门,就见原本头碰头窸窸窣窣说着什么的一家子一下收住了话头,都抬起眼来紧张地望着她。
她把手扶在门框上,直直瞧着他们:「阿爹阿娘阿兄,你们瞒了我什么?」
元易直叹息一声,无奈看了冯氏一眼。
他就知道瞒不了元赐娴多久。但事实上,只要不叫她在昨夜知晓真相,捱到这个时辰也就够了。她已经不可能追赶得上陆时卿。
元赐娴的指甲紧紧扣着门框,继续追问:「陆侍郎去哪里了?你们告诉我。」
冯氏起身上前,把她的手拉扯下来,免她自伤,然后道:「滇南起了战事,他与南诏及吐蕃去和谈。」
元赐娴像是一时没听懂,半晌讶极反笑,难以置信道:「谁叫他去的,圣人?」
「是他自己的意思。」元易直答。
她将冯氏的手一点点拨开,略有些迟滞地上前,一字一顿道:「也是您的意思?」
元易直沉默不答。
元赐娴突然笑了一声:「那是什么地方,有怎样的虎狼,孤身前往会是何等下场,别人不知道,难道您也不清楚?」她说到这里似有所悟,「还是说,根本就是您逼他去的?您不愿叫他娶我,觉得他不值托付,就逼他证明给您看?」
「南诏兴战的目的是咱们元家。这一战,他细居太子要的是圣人对我元家更多忌惮,要的是大周终有一日自断后路。他去了,为了元家去的,为了减轻圣人对您的顾虑去的,您却这样袖手旁观?」
元钰见妹妹态度恶劣,皱皱眉道:「赐娴,你冷静点。」
元易直面冷如霜,瞧着她道:「谁说他就是为了元家去的?滇南沦陷,多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既为人臣子,心系天下,就该义无反顾去救。」
「即便如此,救他们的法子有很多,朝中能说善战者也很多!」元赐娴双手撑案,紧攥着案沿,双目赤红地道,「为何非得是他?替大周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为何非得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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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请自重 卷二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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