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年少气盛,总以为仰慕读书人的丰采,贴心贴肺的对一个人好,便能换来他的温柔以待。事实证明,她蠢的离谱!
她不懂他的世界,而他亦不屑于去关注她的世界。
若是嫁了开杂货铺家的少年,凭她的能为,至少日子能过的和乐,能让丈夫乃至夫家敬重几分。
她闭了闭眼,显出自从嫁进庄家之后从未有过的温柔顺从,几乎可以说是失去了主张:「我……我……」她偏不表态!
庄秀才只盼着她如往常一般干脆利落的将自己的决定公布出来,可惜她却只拿目光瞧一瞧丈夫婆母,再瞧一眼上座的慧福郡主,完全是个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小妇人模样。
上座的慧福郡主似乎还怕她不肯跟自己走,几乎可算得上苦口婆心的温柔哄骗:「阿姐,你看看庄家,自你嫁进来这么多年,可有一点变化?家中虽有个七尺男儿,可是连个妇人家都不如,靠着媳妇儿生活,难道他是缺手啊还是断脚啊?堂堂男儿连老婆孩子也养活不了,真是枉为男人!让你生活的这般辛苦,不如你跟了我走,至于和离书——」至此她的目光方才冷厉了下来:「我料着他庄家也不敢不给!」
庄氏母子心头大跳——若是慧福郡主强硬干涉,要庄士达与林碧月和离,他们还真没胆子不同意!
哪怕庄秀才以后不准备走科举仕途之路,要在这上京城中生活,得罪了座上那一位,恐怕也不能落得个好。
「阿姐别怕,我让我阿爹在军中留意,再给你寻一门婆家,若是敢不疼你试试?!」
她这些话,方才已经跟庄氏母子说过了,庄氏母子原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林碧月能够留恋这个家,可是想想这些年对她的压制以及家中境况,又花光了她的嫁妆,想让她留下来,除了那三个闺女,还真没什么能留她下来的筹码。
况且这媳妇走便走了,以庄秀才的功名,倒可以再娶一门,可是若真和离,想要凑齐林碧月的嫁妆,都是难事,更何况以她们家的家底子,还寻林碧月娘家这样境况的亲家,那是别指望了。
林家如今家底子是真的不薄,又能攀上容国公府与慧福郡主,当难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亲事。
这下子亲事不成反做了仇家,且仇家是他们家完全惹不起的,如之奈何?
庄母想透此节,膝盖一软向着容妍跪了下来。
「郡主,我家媳妇儿自来能干,求你看在三个孩子的面儿上,还是不要拆开了我儿与儿媳妇!」庄母妇道人家,面子总没庄士达读书人的金贵,她是唱念作打惯熟的,立刻便服了软。
又推搡庄士达:「还不快去将孩子们唤来见见郡主。」说不定慧福郡主瞧在孩子面上,心一软便将林碧月留下来了呢。
庄秀才这会儿倒似活了,立刻从厅堂里出去,正瞧见容妍带来的丫环们哄着三个闺女吃糖说话儿,旁边庶长子眼巴巴瞧着,平日在三个姐妹面前骄横惯了,此刻当着这许多带刀侍卫以及丫环仆妇,能替他撑腰的都不在,倒不敢放肆了。
那庶长子也有四岁多了,瞧见庄秀才出来,立刻扑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袍角要糖吃。庄秀才此刻一脑门子官司,忙哄了他两句:「珙哥儿,你且等一等,阿爹一会儿出去给你买糖吃。」说着过来便要扯那三个闺女。
庄大姐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扯着两位妹妹往春雨身后缩。
往日若是没有庶长子庄珙在眼前,庄士达待她们姐妹倒也和气,可是若有那小妾跟庄珙在,她们姐妹便免不了要吃排揎。小孩子总是敏感的动物,牢记着以前,见春雨又漂亮又和气,说话温柔还给她们糖吃,周围站着的这些带刀侍卫们都同她一路,立刻便将春雨归类为可亲近庇佑的一类人里了。
庄士达在孩子面前,到底向有父威,只需沉着嗓子斥一声:「大姐儿,过来!」庄大姐儿便只能小心挪着小步走了过去。
她身后两个小的见大姐去过去了,也只能沉默着跟上,倒像一个藤上结着的三个葫芦,牵藤扯蔓无论如何都在一处。
庄士达带了三个孩子进去,庄珙见得阿父带着姐妹们进去,竟然不曾带着他进去,小孩子爱热闹,又是性格使然,他在家里向来得宠,便立刻毫不犹豫的跟着进去了。
林碧月见得三个孩子,只觉心中尤酸。
父母若是和离,其实对孩子不好。她自己如今身无长物,连嫁妆也被庄家人花用完了,到最后难道还要带着几个孩子去回娘家吃住,又或者跟着容妍去过活?
无论如何,她在庄家生活了七年,生活再艰辛也是自己的家,是真的未曾想过要和离了重新嫁人。
这点她告诉过何氏,想来容妍也必然是清楚的。
容妍向三个孩子招招手,红缨便过去引了她们到得近前,她拉过三个孩子来细细瞧,又从红缨手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一一递了过去,都是准备好的见面礼,装在绣的精美的荷包里。
又引了庄大姐儿唤她姨母,庄大姐儿回头瞧一瞧林碧月,见她微微点头,便乖乖唤了一声,后面两个小的也跟着大姐儿唤姨母,只是庄家三娘子口齿不清,叫出来不够清楚。她又是小孩子心性,将荷包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一瞧,见黄澄澄的是对小金鱼儿,铸的十分逼真,拿在手里又沉甸甸的,便欢喜非常,立刻拿到了林碧月面前去:「阿娘阿娘——」
孩子的笑脸天真澄澈,让林碧月眼眶微酸,只低头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姨母给你的你自己收好。」
庄珙是家里四个孩子里最得宠的,这会子见三个姐妹都有见面礼,偏自己没有,立刻不依了,蹬蹬蹬冲到了容妍面前,质问她:「姨母,怎的我没有?」他倒还知道叫人的。
容妍见面前小霸王一样的孩子,也并不言语,目光微抬,身旁红缨已经喝了起来:「哪里来的小贱种,竟然敢胡乱攀亲?!」
那大着肚子的妾室见庄珙冲了过去已经捏了一把汗,急的直朝庄秀才使眼色,想让他将庄珙拉回来,她自己已经够打眼了,若是再窜到慧福郡主面前去,想来定然没好果子吃。反是庄珙只是个孩子,慧福郡主连庄士达都没有让外面站着的侍卫动手,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只是红缨这句话听到庄氏母子以及那妾室的耳朵里,真是非常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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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窝市井 卷四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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