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落被这样凶悍的妇人逼了过来,从心理上感觉到了紧张——她们娘俩个加起来,大概都打不过这位婶娘。她忙挡在何氏面前,手心都要出汗了,声音却仍旧镇定无比:「昨儿勇哥儿挨打的时候,我跟楠哥儿还没过去呢。等我们到的时候,勇哥儿就在泥地上躺着。婶娘若不信,大可回家问勇哥儿。」阿娘那么个柔弱性子,哪里是婶娘的对手。
何氏低头,只看得到她一头乌压压的发,只觉自己拉着的小手里都有了湿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弟妹还请回吧,别吓着了我家三姐儿,她还是个小孩子,哪里经得起吓?」这小丫头才几岁,就想着护她了?
江氏还不肯走,何氏又道:「弟妹如果觉得我家三姐儿不乖,不如去问问包先生,请他去教导学堂里的弟子,别再欺负勇哥儿了。」
江氏:「……」
这位包先生,她连面儿都见不到。
自从江氏的凶名在封丘门大街传开以后,她也曾就林勇挨打一事前去学堂找过他,哪知道包先生让童儿传出一句话来:「本人学识浅薄,教不了令公子,还请你家另请高明!」
江氏悻悻而回,与林佑生商议一回,也曾逼着林佑生去别的塾馆,但别处的先生一听连包先生都不肯收的学生,哪怕不知原因,他们也不肯收的。
包先生是中过进士的,而他们如今还不过是秀才而已。
最后迫不得已,林佑生只好亲自向包先生赔礼道歉,包先生也很干脆,只道他这是塾馆,不接待妇人。
意思就是,他可没功夫搭理江氏。
看在儿子的份上,又因为包先生也曾当过官,身份不比四邻,江氏这才没有上门去胡搅蛮缠。
这些事情,何氏都知道,才拿来刺江氏。
江氏一大早怒冲冲而来,铩羽而归,回到家里又去磨林勇,林勇钻进林大娘房里,竟然连她的话都不肯再听,直气的江氏在房里将睡懒觉的林佑生掐醒,骂了他一通,又跑到铺子里去将伙计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觉得好了些。
林保生家里,林保生从前院赶过来的时候,正赶上江氏出去,爱理不理对他招呼了一声便走了。他听了二姐儿报信,忙忙赶到了内院,见何氏搂着林碧落,正在那里训她:「以后碰上你婶娘来撒泼,你小孩子家家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也应该找爹娘来处理。你当你婶娘是什么良善人?前些日子还把邻居妇人一块头皮给揭了下来……」
林保生将林碧落拉到自己身后,责怪何氏:「三姐儿都吓坏了,你还在这里训她?!迎儿,去抓一副安神的药来,煎了给三姐儿喝。」
林碧落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从林保生身后探出头来,朝着何氏吐舌头,一脸求救的可怜小模样。
「阿娘——」
小丫头语调软软的央求,何氏又无奈又好笑:「你还不知道这丫头,方才她二婶逼问她,往前多走了两步,她竟然生怕弟妹打了我,拦到了我面前?我这做阿娘的就这般没用?护不住自家孩子还会被弟媳妇给打了?」
林保生还不知有些一节,内心百感交集,从身后拉过小丫头来,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孩子家家,操恁多心?!阿爹阿娘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还怎么做人爹娘?你只管乖乖读书就好。」
夫妻两个都在她脑袋上揉了几把,对视一笑,何氏又催迎儿:「安神的药多抓两副来,她小孩子家家,万一半夜做噩梦怎么办?」
「阿爹——」
林碧落见求助阿娘无效,反倒又加了两副,忙又求助阿爹。
林碧云忙安慰她:「阿妹别怕,阿姐给你去铺子里拿蜜饯。」
林碧月心中好笑,还是不忘欺负她一下:「阿妹别怕,阿姐专给你盯着煎药,必煎的苦苦的!若不苦我再加把黄莲也行。」
明知林碧落最近喝药,还要吓唬她。
林碧落:「……」
林楠也从房里蹦跳着跑了过来,拉着林碧落傻笑,「三姐姐——」被林保生在额头上敲了一下:「傻小子,就知道躲在房里,这么点胆子,可如何是好?」
「是三姐不让我出来的,还说若是婶娘问起我为何不帮着勇哥儿打同学,婶娘万一打我……」
林楠一向对林碧落的话最为信服,而林碧落对林楠又从来爱护有加,林保生摸一摸一双儿女的小脑袋,内心感叹不已。
邬柏忽从房里走出来,一脸歉意:「都是我不好,昨儿是我跟同学打了林勇……」见林保生与何氏愕然瞧了过来,少年猛然间想起来:坏了,光想着林碧落替他背了黑锅,被江氏为难,却忘了这是林勇大伯家啊……
他心中惴惴,不成想林保生一笑:「我家勇哥儿有几分顽劣,他……」林保生词穷了,总不能在少年人面前说,他娘没把他教好?只好含糊道:「你们以后远着些他,就当没听到……」
林保生也知道林勇小孩子嘴里不干不净,但这事他管不了,只能提醒面前的少年。
邬柏一张脸儿迅速红了起来,连连点头:「多谢林伯父!」
这种事情,要是他家阿爹知道了,先来一顿棍子再说,林家伯父真是太慈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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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窝市井 卷一 V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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