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柳夫人娘家亲侄,怎么着相爷也不可能不闻不问,亦从不见他向任何人提起有夫人娘家亲侄前来参加春闱。
这等场面,温友思乍入,也不知如何讲明,他分明瞧见一众同年诧异羡慕等诸多眼神,正迟疑间,已听得柳厚淡淡道:「榜眼正是内子娘家二舅兄之长子。」又转头叮嘱温友思一句:「回头有时间,带着你弟弟上府里来。」
本来崔善卿乃是今次大热门,既是状元公又出身重臣之家的嫡子,榜眼与探花郎都被比了下去,哪知道展眼间就冒出了个权相的内侄,且其父也是郡守,更衬的探花郎身家孤寒,黯淡无光。
朝中大多是些拜高踩低,趋炎附势之辈,闻听柳相此言,立刻蜂涌而上,将崔善卿与温友思一通狠灌,待得琼林宴罢,探花郎依旧风度翩翩,状元郎与榜眼皆有了七八分醉意。
温友年扶着温友思正欲坐上柳家别院的马车,却见得一辆马车趋近,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柳相那张清瞿不苟言笑的脸来:「今晚且先回相府罢。」
这是温友年第一次近距离与这位在温家是传说中的小姑父接触,顿时手足无措,扶着出来吹了风,已然醉的不醒人事的温友思连连傻点头,再抬头间,那辆马车的帘子已经放下,当先而行,他们这辆车的车夫小声提醒:「二公子扶好了大公子,小的要驾车了。」
待他们一行人回到相府,柳明月与温毓欣闻得二人回来,皆迎了出来。
温毓欣是真心为两位兄长高兴,柳明月见温友思醉成这般样子,又吩咐厨下去准备醒酒汤。将他们兄弟俩安排到了客院,距离西跨院不远,正好与薛寒云比邻而居。
殿试之后,考中的士子多有欢饮,温家兄弟俩住在京郊却不太方便,还是住在相国府方便些。
柳明月与温毓欣思量着,改日往京郊别业去接了万氏过来同住才好。
恰逢薛寒云从宫中轮值回来,温友思醉的一塌糊涂,进了屋子便大吐特吐,薰的俩女孩子在那屋子里呆不住,温家兄弟俩的贴身小厮一早回了京郊别业,柳明月怕旁的仆人粗心不可靠,便暂借了连生去照顾温友思,薛寒云也一道跟了来。
温友思身量高挺,连生瘦猴儿一般,帮他翻个身也极为吃力,温友年平日口舌十分伶俐,今日照顾起长兄来却是笨手笨脚,还不及薛寒云做的熟练,他极是羡慕:「想不到妹夫做这事倒很顺手。」
薛寒云已习惯了温家兄弟俩呼他妹夫,几下便将温友思身上长衫尽数扒了,手法之利落,又带着武人的果决,只扒的温友思身上只余中衣亵裤,才道:「你若有几个师兄弟,三不五时醉上一场,照顾起醉鬼来想来也会练的得心应手。」
厨下此刻正烧了醒酒汤来,偏温友思醉后不肯开张,薛寒云便捏着他的鼻子蘀他灌下了一碗醒酒汤,余下的擦洗之事便留了给连生。
温友年思及他这几日听到的小道消息,不禁心生羡慕。
罗老爷子带徒孙,也不知是怕这些兵家子弟被京城的繁华温软迷了眼,失了血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年年秋天,带着罗府的烈酒与一干徒孙去西山狩猎,夜宿西山,架起篝火来,大块肉烤着,大碗烈酒喝着,身边是年轻气盛的脸庞,每年这时,便心神恍惚,渀佛年轻了几十岁,酒也喝的猛了,很容易便有了五六分的醉意。
——他这半生,这样对着边关的朔风与篝火,饮酒吃肉对月当歌的日子实在不计其数,身边许多许多的少年就这样埋骨他乡,都是这样年轻的脸庞,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活着回来,而他,是幸存者。
他老人家不耐烦有人侍候,每年秋猎,这帮徒孙们谁都不敢带侍候的人,凡事皆是亲力亲为。秋猎的头一年,罗大夫人不放心罗行之,偏要让罗行之的贴身小厮跟着,被他虎目怒瞪,当着全家人训了一顿。
「无知妇人!将来要是上了战场,难道行动坐卧也要人侍候着?连自理能力都无,岂不是废物一个?」
罗大夫人被他骂的无地自容,目中含泪,却不敢说什么,只得死死忍着。
数年下来,罗老爷子教的这帮徒孙们酒量皆是个顶个的好,不过最好的还要数薛寒云,堪称千杯不醉,每年秋猎营中最后清醒着的都是他——自然,将这帮醉鬼们一一扛进帐篷里又处理醉后事宜兼守夜的,也只能是他。
罗老爷子虽然严厉,只要不会酒醉误事,也不会一意阻着这帮徒孙们喝酒,特别是家里有个内贼罗行之与罗善之,常带领这帮师兄弟们偷偷进罗家酒窖偷烈酒喝,被他老人家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友思第二日醒来,听得昨夜乃是薛寒云帮忙照料自己,连连责怪温友年:「你这臭小子,竟然这般不晓事,还要劳驾薛公子来照顾我。」
温友年笑道:「反正是自己人,何必这般客气?况且妹夫照顾的得心应手,表妹都生气,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温友思苦笑:「你这傻小子!哪里知道薛公子的不凡之处,当日还傻乎乎同他比试,只道林先生赞他文武双全乃是虚言,你却不知,三年前薛公子春闱夺冠,行卷令得京中士子惊艳,朝中众位老大人交口称赞,最后却不曾参加殿试,也不曾授官,却不知是何缘故,想他那时不过十五岁,年纪幼小,见识已是不凡,当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温友年振振有词:「再不凡的人,落到了咱表妹手里,还不是软的跟面团一般,有什么好感叹的?他再不凡,将来也得称你我一声舅兄!」
温友思被他这番无赖样子气笑,不由伸腿踹了他一脚:「混小子没正形!」遂商议抽空去接万氏事宜。
温家二子高中,且二房长子还高中榜眼,乃是大喜事一桩。万氏一早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其夫温昀报喜,另一封却是给江北祖宅的公婆报喜。
温家散落京中的亲友与万氏娘家亲友榜下听得喜讯,四下打听,才知万氏母子现如今住京郊,至于是谁家别院,一时还未打听出来,便一窝蜂前去贺喜。
万氏要应酬这些亲友,况其中极亲的除了夏家与柳家,竟再无别家,这些打听了靠上来的,也只是些旁支亲眷,就算二子与柳明月及温毓欣都一再要求她能搬到相府去住,她也觉得颇有不便。
这些本来便是为着攀附而来,若是她住进相国府,岂不是正合了这些的心思,二话不说涌到相国府去,扰了柳相清静,便是她的罪过了。
因此琼林宴后她便扔是住京郊。又得知夏子清也高中,虽二甲之末,却也是喜事,因此便备了礼物亲自上夏家登门道贺。
哪知道到得夏家,夏温氏却颇为敷衍,说话含针带刺,「思哥儿中了榜眼,比清哥儿考的更好,本来应该去柳家别院给弟妹道喜,偏偏身上不舒服,便耽搁了两日,弟妹可别着恼啊!」
这两日夏监丞书房里侍候的笔墨丫环刚刚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她心中气恼,又加之温友思如今风头正盛,她一向寄予厚望的儿子却二甲之末,心上无论如何是不会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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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逼造反 卷一 V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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