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提着裙摆,绕过了地上不知是死活死活的仆妇,朝阮碧秋走去。
一面走,她一面在心底安慰自己:不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么?她自己都是个死人了,还怕些什么呢。
她弯腰,拽着阮碧秋的手,想将她抱起来。可她只是个闺阁女子,力气不够,只能没好气地道唤:「碧玉,还不快来帮你家小姐的忙?」
等了许久,兰池都没听到碧玉的应答声。她正纳闷间,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笨重的脚步声。兰池耳朵尖,一下便听出这脚步并不属于她的丫鬟。
她转过头去,登时便心跳一滞——只见她背后站了个虎背熊腰的蒙面男子,一身乱蓬蓬血污,一双铜铃似的眼死死瞪着她,手里还握着柄木头斧子,斧尖上正一滴、一滴地朝下淌落浓稠的红来。
「你是阮家的小娘子?」这大汉发话了,幽魂似的眼逼视着她,嗓音像是锯木似的。
「我……」沈兰池逼着自己说出话来,「我不是。我是安国公府沈家的二姑娘。」
那大汉握皱眉,自顾自道:「你就是阮家的小娘子。」
说罢,他直直地朝着沈兰池走来。
「你……!你若是想要钱财,要多少我能给你多少!」沈兰池踉跄着后退一步,急急拔出了头上的发簪,横在自己面前。可她的发簪太小了,在那斧子面前便显得极为滑稽。
她在心底略有悔意。
她重活一世,对前世所发生之事了如指掌,笃定流盗报复一事不会在此时发生,却反而被这份熟知天机所害。谁又能料到,这辈子的事儿竟然与上辈子全然不同?!
「钱财?」那大汉嗤笑一声,道,「你爹断了贵人财路,本就该死!现在再给几千几百两,也是没用!」
说罢,大汉便扬起那斧子来。
眼看着那斧子便要落下来,沈兰池心底巨震。
忽而,阮家那破破落落的大门又被人踹开了。这回,这年岁已久的木门终是承不住了,轰隆一声,带着一片木屑齑粉倒落在地。
只见一片蒙蒙夜色里,闯入个人影来。沈兰池还未看清他的脸,耳旁便传来一句话:「我今日不曾带剑来,你且闭上眼,把手借我一用。」
是陆麒阳。
没空去惊疑他为何在此地,她下意识地便选择了听从。
陆麒阳说罢,一手制住大汉握斧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握紧了她的手腕,狠狠朝前捅去。
「把眼睛合上。」他又如是说了一次,「别看。」
也不知他的力气有多大,竟叫那斧子一点儿都落不下来。他与那大汉的手臂压低又抬高,进了一寸、又退回半分,竟是谁也占不得上风。
僵持间,伴着噗嗤一声细响,兰池手里细细的簪尖儿便直直扎进了那大汉的胸膛里。手背一热,兰池只觉得似乎有什么软热的水滴飞溅了上来。
「狗娘养的玩意儿!」大汉发出一声痛嚎,胡乱挥起斧子来。
陆麒阳用巧劲利落错开大汉手肘,又以手刀干脆一击;咔擦一声脆响,那大汉的手臂便绵软垂了下来。
大汉愈发疯狂地低嚎起来,只是他虽干嚎得起劲儿,手却握不住东西了,只得让那染了血的斧头歪歪斜斜地落在脚边。
「陆麒阳……」
沈兰池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一会儿再说。」陆麒阳并无慌乱,声音极是从容。他自兰池手中取过那柄发簪,沉声道,「你簪尖朝上,但凡是有眼力的仵作,都能猜出这是女子所刺。你让开些,我再补些伤口。」
说罢,他半跪下来,小臂微动,将簪子反反复复刺入大汉的胸腹,动作极是利落,未有丝毫犹豫耽搁,像是已将此事练了千百遍一般熟悉。
借着刚爬上树梢的半点月色,沈兰池摈着呼吸,注视着他的面容。
她发现,陆麒阳的面色极冷。
就像是……
就像是她嫁给陆兆业那一夜他的模样。
那时,他带着一队轻骑,与陆兆业在东宫外对峙,他的表情便如此刻一般沉得可怕。
阮府之中,一片寂静。
陆麒阳伸手,探了探大汉脉息,见他已死,便伸手到他衣领中摸索。略一搜寻后,他从大汉内袋中掏出一封被血迹濡湿的信来,叠了起来。
兰池一直在旁,闻言不由惊道:「这是什么?」
「伪造的书信。」陆麒阳将那叠为一小页的信放入袖中,口中低声道,「仿的是二皇子的手迹,致信江北流亡的匪寇一众。这封信若是让人看到了,那二殿下定然会极困扰。」
兰池心底微怔。
若是这封信真是仿的陆子响笔迹,那便是有人想把流盗案的脏水泼到陆子响身上。如此做法,能得益者,在这楚国内也不过一人——太子陆兆业。至于是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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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纸老虎 卷一 V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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