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听说,你对世子他……」
听到沈庭远半天还说不完一句话,兰池便接了下去:「是,兰池觉得世子爷是个良人。」
沈兰池知道,哥哥必然是受娘所嘱托特意前来劝她的。
「妹妹,你还是别闹了。」沈庭远叹了口气,在兰池面前坐下,好声劝道,「为兄知道,你一直不大喜欢世子。可他毕竟姓陆,日后你嫁入了东宫,也时时会见到他。你且收敛些,不可再作弄世子。」
听到兄长的话,兰池并不感到意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在几日间改变家人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要想不嫁陆兆业,还需徐徐图之。
沈兰池眨了眨眼,对兄长说:「若是兰池真对陆麒阳倾心相许呢?哥哥可还会劝我安分嫁给太子殿下?」
沈庭远嗫嚅了一会儿,道:「若是你真喜欢世子,那自然是你的己身之幸来得要紧。只是,世子平素贪玩,恐怕不是你的良人。」
「有哥哥这句话在,兰池便放心了。」她点了点头,笑吟吟答,「兰池心底有数,不会闹得太过分。」
她越这样说,沈庭远心底就越没底。
她这个妹妹一向没有规矩,在私底下被宠坏了,像是个无法无天的坏小子似的,干出过许多根本不像是大家闺秀所做的事情来,譬如女扮男装调戏丫头,又譬如偷喝爹私藏的好酒。表面上看来,她是个仪姿端庄的丽人,私下却是个令人头疼的活泼性子。往往沈兰池说让他安心的时候,正是他最不能放松警惕的时候。
「二皇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待他回来,陛下必然要替他接风洗尘。若是妹妹在这段时日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好。」沈庭远忧心忡忡,又劝了一句,「切记不可贪玩。」
听到沈庭远的话,兰池忽而微微一惊。
光顾着想与陆兆业的纠葛了,她竟然忘了这件事儿——四月始夏之时,代上南巡的二皇子陆子响终于回京了。
「二殿下几时回来?」兰池问。
「算算日程,也就这三四天的事吧。」沈庭远答,「别惹恼了娘,到时候又把你关在家里。就算你哭天喊地,为兄也不会来放你。」
「嗳,哪儿的事?兰儿不是一向最听话?」沈兰池笑了笑,不以为意。
她从前贪玩,常常被母亲沈大夫人禁足在家。小小闺房,百无聊赖,每次禁闭都让她几乎要长出蘑菇来,只得变着法子求兄长带她出去偷偷玩会儿。
只不过,后来的她找到了更有趣的解闷方式,便不怎么求沈庭远了。
沈庭远又磨磨蹭蹭地交代了些话,差点让兰池也不耐烦起来,这才迟迟起身离去。待房里只剩下了自己,沈兰池便倒弄起笔墨来,抓耳挠腮地想写些什么。
二皇子陆子响回京……
她记得前世时,正是在陆子响的回京路上,载着二皇子的马车不慎翻落悬崖,让陆子响落下了半身伤,日后常常复发,做事多有不便,这也白白让陆兆业得了几分便宜。
这一世,她才不希望陆兆业那个白眼狼再活得这么顺顺当当。
当今圣上膝下有两位皇子:皇太子陆兆业,二皇子陆子响。两位皇子各有风姿,令人神往。陆兆业的生母是德妃应氏。德妃体弱,在诞下陆兆业不久后便故去了。恰好沈皇后入宫数年,一直未能有孕,陛下便做主将陆兆业记在了沈皇后名下,将其当做嫡长子抚育。
陆兆业外貌俊朗,性子却极疏冷。因为这份淡漠,他并未多得几分陛下的厚爱。与之相比,二皇子陆子响则更受宠爱。
陆子响为贵妃柳氏所出,外家之显赫,不输安国公府沈家。柳贵妃受宠,陛下爱屋及乌,对二殿下自出生起便是宠爱非常。
数年后,陆子响果真不负众望,出落为一名不骄不躁、能文能武的翩翩君子,令群臣交赞非常。常有人在私底下说,若非「嫡长不可废」这条规矩,又兼之陆兆业身后有沈家鼎力相助,只怕陛下早就改立更亲近的陆子响为太子了。
沈兰池一边想着,一边落了笔。她原本想写个「陆子响」,可笔墨一成,她却发觉自己写了一个「陆麒阳」,顿时有些懊恼。于是,她揉皱了那纸,随手塞到了一旁。
过了几日,便是二皇子陆子响回京的日子了。
沈兰池打定主意,要陆子响全须全尾地平安回京来,因此在心里盘算了许多事。天才蒙蒙亮,她就换了骑装,偷偷溜出门去了。
临到门口,沈兰池却听到一声娇娇的女子嗓音:「二妹,你这是去哪儿?沈家女子当以娴静为仪,像你这样活泼好动可不好。」
沈兰池听着这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她的堂姐,二房的沈桐映。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游廊里立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眉眼里还能找出几分与沈兰池的相似来,正是沈桐映。
这沈桐映平常看兰池不大顺眼,总喜欢出口呛人,找一找兰池的麻烦。但沈兰池是个浅薄人,看人先看脸。只要对方长得漂亮,心底就已原谅了三分。沈桐映模样生的好,因此沈兰池看着她便觉得赏心悦目,也不大计较沈桐映总是在找茬的事儿了。
「是是是,大姐姐教训的是。」沈兰池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紧紧瞧了一阵沈桐映那如花似玉的脸蛋,直盯得沈桐映一阵恶寒。
眼看着沈桐映浑身不自在,兰池轻笑了一声,策马出了府门。她一路奔驰,晌午时分,在楚京城外的山道上遇见了陆子响的车马。
看到陆子响的车队安然无恙,沈兰池心底略松了口气。
一列卫兵身着轻甲、策马慢行,踢踏的马蹄声在山间回荡着。为首的卫兵见着前面行来一骑装丽人,仔细一看,见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便速去禀报了马车中的人。
未多久,那车队便停了下来。马车帘子一动,探出一名年轻男子的身躯来,那男子模样硬挺,通身上下含着贵气,可眉宇间却并无凌人傲气,反而有几分平易近人,正是二皇子陆子响。
「沈小姐?」陆子响笑了一下,面覆暖意,道,「你竟然提前这么远来接我。」
沈兰池早就想好了来见陆子响的理由。她下了马,先行礼,又从袖里抖出一串古旧的铜钱来,掂了掂,道:「我是来替镇南王世子爷跑腿的。他前几日花了血本,买了新宝贝,迫不及待想请二殿下看上一眼,鉴个虚实。」
陆麒阳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弟,有些自以为风雅实则不大上台面的爱好,譬如混迹在那拍行、市井,买下所谓「地里挖来的前朝宝物」、「祖传的旧时钱币」,美其名曰「藏品」。只不过他虽爱买,也有钱买,可却没眼力;十有七八,都是被人当做冤大头,狠狠宰上一笔。好在,陆子响对此颇有造诣,因此陆麒阳常常把自己买的玩意儿捧给陆子响,让他帮忙鉴个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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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纸老虎 卷一 V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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