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适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开口道:「哥哥知道你好不容易才从陆晋手底下逃出来……」
「照直说——」
「陆晋拿五鬼图上门提亲,我得应他。十日后贺兰钰过江为质,江北大军开拔,你与我一道赴同州。两军压上,营帐之中交割宝图,那东西你比我熟悉,真假还需由你去瞧上一眼。」
「然后呢?」
「恐怕就得跟着陆晋回北边儿,你放心,他日若有所成,哥哥一定领你回来。」
云意却道:「哥哥同舅舅既已有了决断,云意无不听从。只不过哥哥今日需记得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已是覆水难收,哥哥往后或进或退,都不必顾念我。顾家留着哥哥一人,就是万幸。」
荣王低叹,「我愧对你,愧对祖宗。」
云意摇头,轻声抚慰,「乱世求生本就艰难,何况你我?只求哥哥一生平安,余下的功名利禄江山社稷,说到底,都是虚名。哥哥无需将责任都担在自己肩头,百年转眼过,是非转头空,你看今日王朝兴衰,命运起伏,他日回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湮灭文史之中,何须执着?」
她看透了,其他人却还身在此山,迷途难返。
荣王垂首,自叹弗如,「妹妹若生为男子,哥哥就能轻松了。」
云意轻笑,「傻话,哪有那么多‘若是’、‘如果’,哥哥如今艰难,我自当体谅,今日的话句句出自真心,绝不是虚假推诿之言。至于舅舅一家……」她有着些许不忍,斟酌措辞,最终点破,「舅舅虽好,却不能尽信,你懂我意思么?」
他一样有万般无奈,但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你放心,我另有打算。」
她安然落定,「如此最好,毕竟咱们的身份,由不得你不谨慎。如今我远嫁西北,都督府只剩下哥哥一人,还请哥哥千万保重,哥哥好,云意才能立得住。」
「我明白,此去一别,恐……」话到此处自然哽咽难续,两个人都是隐忍的性子,心中即便有千般苦,面上依旧是从容自得,不与外人道,「罢了,只多说一句,当日张大员外府内千里相救之情,哥哥此生不忘。余下的,已愧不能言。」
云意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父皇母妃早已经不在人世,如今就只剩下你我相依为命,但凡是为哥哥好,云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此去也不见得就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狱,哥哥还不了解我么?到哪儿我都能过得好的。母亲不是说过么?宫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富贵花,只我一个是墙根草,给点水就能活。哥哥只管放心,可别再闹一出临别落泪的两厢不舍,我要嫁人,自然风风光光高高兴兴,往后才能过的顺心,你说是不是?」
荣王受她安慰,也未见得能就此放下心大胆去,「你从来是如此,从不让人忧心。只求你好歹改一改,多少人的心疼浮于表面,却也远远好过充耳不闻。」
她欣然应承,弯曲膝盖,低垂下颌,笑盈盈向他行上一礼,「是,云意谨遵王爷旨意。」
「唉……」
「还叹气呢?才比我大一岁半而已,你瞧你那眉头皱得,就像个小老头儿。」
看她善解人意故作轻松,他心底反而更不好受,撑在桌面的手止不住颤抖,眼眶红红也要闭上眼一忍再忍,「你千万……千万保重……」
云意玩笑说:「如何保重?上称足百才算过关?」见他仍旧萎靡不振,无论如何劝不会来,她便刻意换了话题,问:「表哥出质于西北,忠义王府派谁来?」昨晚陆晋就已经说明,她这就算明知故问,另有所谋。
荣王浑然不觉,仍旧一五一十作答,「自然是陆晋。」
云意状似为难,「留他?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
云意道:「据我所见,陆占涛并没如何看中他。陆晋出身低微,一无舅家依靠,二无父亲疼宠,在西北就是个无根之将。虽说打仗厉害,但西北军中猛将如云,并不缺他一个。如此看来,你说他会不会根本就是陆占涛布下的一枚弃子,可有可无,任凭发落。」
荣王惊醒,「表兄却是贺兰家长子长孙,如此一比,岂不是早失先机?这当如何是好?」
云意自然有后话等着,「陆占涛还有一长子陆寅。我在乌兰数日,已见陆寅得封赏无数,听闻陆占涛就算遇上一盘可口炙肉都想着送一道给陆寅。五鬼图如此连城之宝,为表诚意,陆占涛合该将陆寅送到都督府为质。」
荣王抚掌道:「此话在理!我这就去与舅舅说。」
「我不过是提一句,哥哥心中早有打算。云意一介女流,还是该少说多做。」
荣王会意,「我明白。」
她目送他离去,时间定格于他立在门中的背影,午后疏漏的光为他的双肩腰背描一层细碎灿烂的边,令她想念起曾经的年少时光,榕树下许过的愿,被姊妹气哭的少女,如今都随国难一去不返。
无论是她,或是荣王,无论是如何费尽心思苦苦支撑,终究避不开被时光掩埋的命运。
约定的日期不早不晚,如期到来。
两军皆是大军压阵,屯兵于同州南北两侧。桃花源里出来的,乍见此场景,多数要以为仍是三国乱世,魏吴两家倾力而战,你说多少宏图霸业,乱世英雄,都在其中。。
陆占涛为了宝藏甘心割肉,应了都督府所求,另派陆寅为质。于是在阵前,就有陆晋与贺兰钰,优哉游哉骑着马儿去换陆寅一人。
而云意坐在帐中,慢慢嚼着不负盛名的同州酥饼,先吩咐德安晚上要吃同州烩面,让他去找个厉害厨子到跟前儿来做。德安德宝两兄弟原跟着荣王一路南下,如今云意回来了,人自然也要送回她身边。
饮过茶才想起,昨夜又有采花贼翻墙过来,掐着时间同她腻歪一番,末了夸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要不就此……他眼神一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意简直认为眼前人吃错药换了脑,不然怎么能想得出这一招,这不是杀陆寅,是给自己找罪。「两方为质是谁的主意?陆寅若是死在江北,你过后如何交差?五鬼图还要不要?丁点儿侥幸都不要存,陆寅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头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可别忘了,除掉陆寅,还有你三弟陆禹,当日我与他言语交锋,便知其厉害。」再瞧他一眼,见他面色不愉,无奈再补一句,「自然,论心计才能,陆禹不及你万一。」
陆晋听得受用,打心眼里熨帖,却还要再自夸,「长得也不如爷英武豪迈,个小鸡仔儿似的身板儿,不顶用。」
云意撇撇嘴,觉着陆晋这人,一天比一天不要脸,临走还不依不饶地在她脖子上「盖印」,逼得人不得不穿立领,将一段雪白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她略略出了会神,想到陆寅,心中早已有了算计。
等两方人质交换完毕,陆寅到了江北大营,头一天就落到云意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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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太娇纵 中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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