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了,亦不知前路几何。
傍晚曲鹤鸣上门来,白衣巾帽,自恃风流。见了面,一开口就没好事,吩咐汤圆,「给你们主子收拾收拾,把主屋让出来,给程姑娘腾地方。」
汤圆呆了一呆,打了个手势问他,收拾出来的东西要搬去哪里。
曲鹤鸣道:「都挪去西厢房,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再向内走,他不愿入佛堂见她供奉之人,便只在门外说话,「都听见了吧,赶紧的,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
云意来时也未带行囊,身无长物,要带的只有父母牌位与一本经书。她跪在蒲团上,手中拨着小叶紫檀十八子佛珠,念完最后一段经文。
走出佛堂,她一身白衣,素净至极。
又瘦了……
曲鹤鸣忽然间心起晦涩,自初见那一日起,他仿佛在守候一朵花的凋零。
而她仍作无恙,笑笑说:「程姑娘是谁?好看么?」
他面无表情,答道:「名动西北的花魁娘子程了了,你猜如何?」
她一时发愁,随即释然,「看在程姑娘长得好看的份上,挪就挪啦,横竖也不是我的地方。」
天黑时一顶小轿入府,随行的人与物都称不上多,也就一个丫鬟,一担木箱。衬不上曲鹤鸣责令她腾地方的凶悍气势。
云意隔着海棠花与程了了初见,心念婀娜一词有了鲜活释意。她袅袅婷婷走来,施施然行过一礼。云意便觉着一脚踏进海棠花海中,幽幽然四周围都是香气。
「妾了了,见过夫人。」
嗓子也是灵的,若黄鹂清啼。
但她不是夫人,眼神扫过曲鹤鸣,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好贸然否认,只能装个糊涂样子,点点头,「好好好——」
像个老将军点阅士兵。
程了了却像是见惯了的,比她还会讲场面话,「往后妾与夫人便能常在一块做伴了。」说话间就要来拉云意的手,让曲鹤鸣咳嗽一声,打了岔。
云意摸摸发髻,纳闷想,她确实是梳的双环髻,明眼人一看见知道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难不成……汤圆骗我?
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汤圆。汤圆退一步,感觉很无辜。
曲鹤鸣也觉尴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程姑娘舟车劳顿想必累得很,还是早些休息为好。我等就……不打扰了……」斜着眼睛看云意,咬牙切齿「到底走不走啊你,傻登登看着比男人还急色」。
云意回瞪他,同程了了笑一笑,便径自往后院去。
曲鹤鸣朝程了了抱拳,快步跟上。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哎……哎……我说你,顾云意,你就不能走慢点儿啊你,步步生莲你听过没有?你这走路都带风了,不怕闪着腰啊?」
云意停步,在碧山亭里同他争辩,「你管得着么你?婆婆妈妈啰啰嗦嗦没完没了。」
「行啊顾云意,叠字说的不错,看得出来小时候念过两年书。」
「什么顾云意顾云意的,你再叫大点儿声,喊得隔壁都听见,打更的人还没来呢,王府的侍卫就都赶来拿人了。」
她稍稍侧着身子,留一片单薄侧影落进他眼里。头上只剩一只碧玉簪,衬得面如雪,发似墨,古人说绿鬓如云,大致如此。
他脑中闪过一丝懊恼,不知为何昏了头要追着她闹到后院。
他竟然不能自控,眼看着又要说后悔的话,却全然不能阻止,不知何时成了个没脑子的疯人。
「程姑娘心地好,又和二爷是旧识,你可别欺负人家。」
「我欺负她?」她简直要被曲鹤鸣气到无话,「我如今这个样子,旁人不来欺我已是幸运,我打哪儿来的本事去欺负旁人?」
她一跺脚,气呼呼跑回窄小逼仄的西厢房。
曲鹤鸣仍留在亭中,好天色已晚,谁也看不清他。他似乎长吁一口气,回想起昨夜二爷在酒桌上一句玩笑,「女人再好,也就是个玩意儿。」不知怎的,陡然间恨起来,一拳砸在红漆立柱上。
砰的一声,路过的汤圆都要替他疼。
陆晋于三日后出现,一来便好大阵仗。
小花厅里,云意正跟着程了了学琵琶,在宫里时根本摸不到这乐器,更别提学,人人都觉着这东西不正经,恨不能都烧了砸了,以示清贵。
但人分善恶,乐器是死物,哪有好坏之分,都不过时牵强附会罢了。
程了了细致温柔,毫无轻浮之态,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昆曲评弹也能信手拈来。这样的人才,亦可说是世间少有。
可惜陆晋出来煞风景,他吃足一锅呛药,现身就沉着脸,拿眼刀子扎她,「这是你该碰的吗?」
云意站起身,将琵琶还给程了了,木呆呆没能看清状况。
倒是程了了,比她伶俐,迎上陆晋那张阎王脸,笑意不减,「妾身见过二爷,二爷这是从何处来,用过饭没有?妾这就叫厨房加菜。」
再提云意,「夫人年纪小,瞧着有意思便拨弄两下,还望二爷多多包涵。」
陆晋怒而拂袖,「算了,你准备准备,一会儿有同僚上门,你留下陪着唱一段。」
再看云意,「绿枝呢,过来把她领到井里去。」
喊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云意支吾道:「那个……绿枝让我改了名儿了,眼下叫汤圆……」
陆晋觉着头晕,「你干脆把红杏也改个名字叫粽子得了。」
「那也成啊,反正就快到端午了,叫粽子指不定添多少福呢。」
真真是个厚颜无耻的。
陆晋只好亲自动手,握住她手臂就往院外拖,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当着程了了又多一分扭捏,因此与他纠纠缠缠好半天才到后院一口枯井旁。
对着他那一脸阴霾,难得云意还能抖擞着胆量同他玩笑,「怎么啦?终于忍不得了,要把我扔井里一了百了啊?」
汤圆一路小跑跟上来,主动坐上木桶,慢慢往井里降。等她落了地,老仆再将木桶提上来,就等云意。
陆晋双手撑在她腋下,抱孩子似的将人提起来,放进桶里。
云意拉一拉他衣袖,求道:「二爷可别忘了给我投食啊,我肉少,经不起饿。」
他拉开袖口雪白细嫩的手指,安慰道:「放心,里头有吃的。」同顾云意相处,有一条需谨记,什么时候都别忘了给她准备吃的。
他不放心,替了老仆的活儿,亲自送她入井。
井里黑漆漆一片,四处飘着一股干稻草味儿。好在汤圆力气大,在井底稳稳接住她,再大力摇了摇木桶,上头的人便放下心,收起木桶到前院迎客。
这井底掏出一道门,门内偌大一间石洞,里头一应生活器具都在。手拂过桌面,一点灰都不沾,显然是时常有人打理。
云意走到尽头,靠墙放着一张大立柜,里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兴许为的就是遮挡视线,再往前必定别有洞天。
总不能是陆晋琢摸着挖个地道连通忠义王府,好半夜里提刀去砍他大哥吧。
那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云意还在犹豫吃梨还是吃桃,前头已经热闹起来。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夫人太娇纵 上 第三十五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