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捡好的说。」他俯趴着背对她,让人瞧不见他那点子小得意。
云意上好了药,就等他干透。怕这人无缘无故生出歪火,也不敢挪步子,老老实实坐在身边同他闲聊。
「二爷谬赞,我笨就笨在这张嘴上,太爱说实话,所以呀,这一辈子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哼——」瞧瞧,有人傲得不像话。
「小孩子。」云意咕哝一句,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不知怎的,灯影下月色里,他竟有几分雀跃,仿佛耳边拥来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乱跑乱跳。
不知从哪一处漏来晚风,催得烛火来来回回晃动。
云意心里打起了鼓,虽说非礼勿视,但这样扎眼的身体裸露在近前,怎舍得闭上眼。悄悄瞄过去,男人宽肩窄腰,结实紧致,自后颈到胯骨,肌肉跟随脊椎弧度,从厚实慢慢迈向收敛,一道道横纹凹凸有致,无一不在诉说着腰身的健硕与力量。
最可怕是留下一段腰窝,深深内扣,再凸起一段后臀,呃……可惜让绸裤挡个干净。
等等,她缘何要用可惜一词?
忍不得了!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一汪下凹的腰背。
只差毫厘,他突然发问,「想什么呢?」
想你呀——
她不敢答。缩回了手,两只手紧紧握住告诫自己要克制,要矜持,时时刻刻谨记她的身份与她该有的仪容,可是……真的好想摸一下……
她挣扎着,满脑袋线头,随口敷衍道:「二爷,您背上这只哈巴狗刺得挺好啊,栩栩如生的……」
「那是狼!」他坐起身,狠狠瞪她,「顾云意,你他妈找死呢!」
云意愣在当下,看着他怒意横生的脸,很想令他转过身去,留给她一张裸背就好。
「呵呵……狼啊……我当然知道是狼啦,我这不是跟二爷开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嘛。狼,狼好!比哈巴狗能耐多了!」
「爷迟早让你气死!」陆晋望着帐顶,心生绝望。
她过意不去,想要岔开话题,「那……二爷为何刺的是狼呢?我听冯宝说,那些个武将大多都刺个龙啊虎啊的,要么就刺精忠报国嘛,狼倒是少见。」
陆晋道:「蒙人以狼为尊。」
云意想了想,问:「二爷看起来不像是蒙人。」
「外祖自北方罗刹国来,与蒙人并居,我身上……算了……」
他欲言又止,云意遂知其意,柔软了语调,轻声道来,「我母妃贺兰氏原也算不上汉人。此姓出自古氏北方鲜卑族,居于贺兰山下的鲜卑人,以山名为氏,故此绵延百年。又经孝文帝以汉姓代胡姓,故今贺兰氏为稀姓。因而说……就是堂堂坤仪公主,也并非正经汉人,天下胡汉之争着实可笑。不过当年我厉害得很,谁也没胆量拿这个欺负我。」
「如何厉害?」
「有一回太子哥哥笑我是胡人蛮夷,我气不过,抓着手上的九连环就磕他脑袋。」
陆晋侧过身,颇有兴致,「没挨罚?」
「没呢,我找父皇哭了好一会儿。太子来的时候,话都没说出口,就让领回去抄书了。」回忆往昔,记得的都是快乐,回味的全然是心酸。她笑着笑着,莫名落下泪来。一滴滴伴着上扬的嘴角、笑意未散的眼眸,无声中已讲完一段伤心旧事。
男人温暖粗糙的指腹抚过她面颊,拨开一滴咸涩的泪。他问她,「哭什么?」
她便笑,「我想着我那大胖子哥哥还欠我个蒙古厨子呢,我的烤全羊,到现在还没着落。」
「明日给你现找一个,等过了孝期立马就能吃上。还想要什么?跟爷说。」
云意便掰着指头数起来,「想吃香菇面筋、鼎湖上素、菊花豆皮、三色银钩、八宝糖菜,还有……火烧赤壁山珍献寿、清蒸冬瓜蛊罗汉上素……」
她背起菜名如数家珍,眼睛里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快乐,陆晋看着有些痴,忽而问:「你猜爷想吃什么?」
「二爷想吃什么?」她当真停下,水汪汪的眸子望过来,粼粼波光里映的都是他的影。
「爷想吃你——」
他甚至不必起身,只需捧住她后脑往身前一送,便能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紧挨的唇齿间,他带着一股难以探寻的狠戾,粗暴地碾压她,纠缠她,一步步侵蚀她的心,立志要将她脑中所有与他无关的记忆都清除。
她必将属于他,就在此刻,就在她被侵入时,喉中溢出娇软嘤呤,逼得他几欲疯狂。滚烫的舌头追着她的,从里到外一一扫过,却始终不能满足。大手压在她脑后,按着她不断往自己唇上送,又是咬,又是吮。直到呼吸迷乱,他胸膛起伏不能自已,她双颊酡红似酒醉微醺。
他望着眼前被他吻得水亮嫣红的唇,哑着嗓子说:「爷为了你,忍得浑身都痛。」
云意低眉顺目,「我身上还有重孝。」
「爷等不了三年。」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少不得三媒六聘。」
陆晋身上仍有余火未消,掌心贴着她后颈,缓缓地揉。
男人尝够了甜头,便也不似先前着急,能耐着性子与她慢慢说话。「想要什么?」
云意抬起下颌,眼底含情,脉脉似山涧水、天边云。
勾一勾唇角,整间屋都亮起来,「二爷取下李得胜项上人头,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她只说跟着他,对于名分地位一个字不提,或许是她已看透,求不来,便连奢望都不必。
陆晋轻轻摩挲她嘴唇,目光炙热,「你放心……」
让她放心去等,还是放心他呢?
一切都是不定数。
这一夜他宿在厢房,次日一早就要赶回军营。云意也起得早,招呼两声,留他一同在花厅里用早饭。
她近日胃口不大好,吃的不多,红豆粥舀上两勺便搁了碗,静静看他一眨眼吃下一只奶馒头,说不上狼吞虎咽,可也不算好。「二爷身上有伤,切记不能沾酒,若是桌上有辛辣之物,也尽量少食,万一到了战场还有不妥,那可不好办。」
「唔——」态度称得上敷衍。
云意不甚在意,自顾自说下去,「二爷平日在军营都吃些什么?」
「灶头上做什么吃什么,不讲究那些。」
「药还是要吃的。」
「挨这么几下,还要吃什么药?麻烦!」陆晋接过丫鬟红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起身要走,「你安心住着,晚些时候让子通给你找个南方厨子。」
「二爷有心了。」她起身相送,「不过一早我都交代过乔东来,让他守着二爷吃药,要是漏了、少了,回头我让二爷打他板子。」
陆晋道:「他一个奴才,还敢管主子的事?」
云意将红杏手里的披风接过来,递给陆晋,「身体是自己的,二爷还是小孩子呢,药也不肯吃,难不成回回都要哄?」
陆晋鼻子里哼哼一声,沉着脸去了。
天高的云淡,正是初夏好时节。
云意站在院中一阵恍惚,忆及闺中岁月,从前以为这辈子做不来的事情,如今竟能干得有模有样。老话说得好,人活于世,没有不低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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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太娇纵 上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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