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娇医 卷一 第三十八章

  这时易齐却小跑着进来,「姐,老远看到咱家门口停着威远侯府的马车,还有六七个女子,是威远侯夫人吗?她们来干什么,找爹爹瞧病?」转念一想又道,「爹没那么大名气还能引得贵人来此,再说人家生病都是请太医院的太医诊治。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楚见她进门不问别的,先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没好气地说:「我可不知道什么侯府不侯府的,是个丫鬟病了,正好经过这里,就进来抓了些药。其中倒有个少妇,瞧着差不多二十岁,应该就是威远侯夫人吧。」
  「肯定是,」易齐眼中流露出向往,「原来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出门当真这么排场,光丫鬟就四五个,还跟着小厮侍卫。」
  易楚刚要斥责她,想起她或许是荣郡王的女儿,本来也可以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便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随口问道:「大冷的天,你跑到哪儿去了?」
  「没往别处去,就在附近转了转,」易齐支吾着,「遇到胡玫了,她拉着我赔了好一阵不是,又哭了会,说他们家要分家了。」
  胡家祖母还在,孙子辈的除了胡大成了家外,其余四个儿子都没说亲,这会分得哪门子家。
  易楚深感奇怪。
  易齐撇撇嘴,「胡家乱得不成样子,又没有个管事的,铺子也跟着受连累。胡大提出来要分家,说不要别的,就要之前管的酱货铺子,一家三口要住到铺子里。胡二也说,不想在家里过,自己顾着杀猪的营生就行,带着胡五另外赁了个小院。」
  胡婆娘是赞成分家的,趁着现今家底还算厚实,赶紧分给自己的五个儿子。如果过两年,小寡妇生个三男两女,胡屠户现在心都偏到小寡妇身上了,到时候家产不定落在谁手上。
  胡祖母虽然腿不能动瘫在床上,脑子却清楚得很,知道家乱的源头就在胡屠户跟小寡妇身上。几次提出要把小寡妇撵了,可一向孝顺的儿子却铁了心护着。要撵可以,他跟着一起走,在外面双宿双~飞。
  这种情况下,不分家也得分。
  现有的宅院胡屠户夫妇连带着胡祖母、胡玫先住着,以后就归给胡大。家里的银钱留出一半给宅院的几人嚼用,其余一分为五,每人八十两。
  酱货铺归老大一家,杀猪铺给胡二,两间包子铺,胡三跟胡四各一间。剩下个小五没有营生,胡祖母做主格外给了一百两银子。
  至于嫁娶,胡婆娘脱不了当娘的责任,出面张罗说亲,可花费都从各个儿子手里出。
  这个家就这么儿戏般分了,很快就成了街坊间的笑柄。
  有件事,易齐没有说,那就是当初胡屠户请郎中遇到的卖身女子就是知恩楼的妓子。
  吴氏恼怒胡家诬蔑易家门风,连累自己女儿清誉,而设下的套。
  妓子讹诈了胡家一百四十两银子,虽然没有撼动胡家的根基,却勾起了胡屠户的色心,顺带着挑逗了胡三跟胡四,也算是胡家落败的的根源。
  姐妹俩对胡家的事感慨不已,威远侯府的马车上,少妇正在跟婆子提到易楚。
  马车从白塔寺回来,只两辆,头前的是翠盖珠缨八宝车,坐着少妇、婆子与画屏。其余众人挤在后头的黑漆平顶车上。
  婆子缓慢的声音响起,「夫人真相信这位易家姑娘没见过大爷?我记得清楚,上次咱们也是从白塔寺回来,就在这条街上,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大爷。穿着鸦青色长衫,手里拎着药包,也是这种纸包的。」婆子拍拍面前的药包。
  少妇叹口气,「桑皮纸到处都是,用来包药不稀奇。而且,当初大哥失踪时才十二岁,如今已是二十三了,十多年的光景,嬷嬷单凭个背影能看出什么?」
  没错,少妇,威远侯夫人,就是明威将军杜昕的女儿、杜仲的嫡亲妹妹杜俏。
  「怎么不能?」婆子分辩,「那身材气度跟将军当年一模一样,我在杜家这些年,再怎么糊涂也不能看走眼……夫人注意到没有,你问话时,易家姑娘的脸色可是变了。」
  「如果大哥真在京都,你说这些年他都藏在哪里?竟也不曾来找过我……大哥是不是记恨了我,若能拦下祖母,又何至于……」杜俏哽噎着说不下去。
  婆子劝道:「当时大爷十二,夫人还不满九岁,别说年纪小,人轻言微,就算你是现在这个年纪,章氏谋划那么久,好容易得到个机会,会轻易地放弃?当时余家夫人跟余姑娘倒是说了话,章氏不也没理会?她就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
  杜俏头倚在靠枕上,双目微闭,一行清泪缓缓淌下,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棍棒一下下落在人身上的闷响声。
  还有章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仲哥儿,你到底知不知错?只要你认了错,祖母再不罚你。」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趴在血泊里,死死咬着唇,一声都不吭……
  景德二十二年,对信义伯杜家来说,是悲喜交集的一年。
  首先阔别五年的杜昕回京在家里过了个团圆的春节,杜昕刚走月余,辛氏诊出了身孕。五月半,杜旼的妻子也就是章氏的娘家侄女小章氏也传出喜讯。
  杜家接二连三要添丁,信义伯欢喜得进进出出都带着笑,朝臣都说冷面伯爷快变成笑脸佛了。
  哪知乐极生悲,九月份便传出杜昕贪墨之事,十月底,杜昕病死在归京途中,紧接着辛氏在产床上咽了气,信义伯悲痛交加卧病不起。
  一家人凄凄惨惨地过了景德二十三年的春节。终于三月六日那天,杜家再传喜讯,小章氏生了个哥儿,就是杜家二少爷杜俍。
  杜俏记得清楚,事情就发生在三月九日,杜俍洗三那天。
  杜家来了不少近亲好友,余夫人跟余香兰也在。
  章氏说,她是恨铁不成钢,杜昕死得不光彩,万不可再让杜仲学坏,需得严加管教。
  婴儿胳膊粗的棍子打了三十下,最后还是坐月子的小章氏从床上爬起来向章氏求情,说看在俍哥儿的面上放过仲哥儿。
  杜仲被婆子抬回去的。
  当天夜里,杜俏跟赵嬷嬷偷偷溜到外院看望杜仲,杜仲已经不见了。正屋地上放着染血的衣衫,烛光里,大片大片的褐红色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信义伯,可怜他身子刚有起色,惊怒之下再度加重,终于没能熬过那年夏天。
  章氏逢人便哭,哭自己命苦,哭继祖母不好当。说孩子犯错被惩罚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捱了打就离家出走的?这让她这个祖母心里怎么安宁?
  小章氏抱着刚开始学坐的杜俍在旁边劝慰。
  哭过七七,章氏着手整治内宅。
  信义伯身边伺候的尽数放了出去,一个没留。
  长房除了杜俏,其余主子也都没了,自然也用不了多少下人。凡是近身伺候过主子的都或发卖或遣返,只留下几个管洒扫的粗使婆子看守门户。伺候杜俏的大丫鬟,也尽数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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