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忿然走了,谢家兄妹到底理亏,不敢去拦。
谢子左把谢子晴扶起,就一路打听着要去找秦奕的下落。
可此时才惊觉,为何李雍当初会把她们母子单独安排在这小庵堂里了。因为人生地不熟,根本寻不到人。
谢子晴咬牙恨恨道,「既知道是王爷,那咱们就到京城寻人去!总不能私吞了我的儿子,却不管我这当娘的。」
谢子左倒比她理智,「上京?你有盘缠吗?再说,咱们这时候寻上门去,人家不认怎么办?方才那裤子还叫他们拿走了吧?就算有钱去了,可你还是陶家的媳妇,让人怎么认?」
谢子晴怔怔无语,「难道,就这么算了?」
谢子左想了想,「陶家你如今是回不去了,那王府既然来找孩子,证明还是很看重的。咱们唯一的机会,就是等鹏儿长大些,能懂事掌权了,再去相认,恐怕还能有些机会,毕竟你是他的亲娘,到时说不得还能迎你回去,做个老王妃。」
谢子晴默默,可等到孩子长大了,还会不会认得她这个娘?
可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自此,谢子晴只能跟着谢子左回了娘家,重新过起清贫的日子。
可她好日子过惯了,哪里吃得了这份辛苦?故此不到半年,她便又给一个富商做起了外室。
可她那妇科病一直没有好生调理,且是做人外室,怎会有真心?那富商也不过贪图新鲜,玩不上两月,就嫌弃的丢开手了。于是谢子晴只得再找下家。
这样兜兜转转,年复一年,竟是弄得跟个暗门子的娼妓一般。不上三五年,就把人弄得形容枯稿,形销骨立,兼之后来当地又遇战乱,又惊又吓的,竟是一病就死了。
那想当老王妃的梦想,竟是一日也未实现过。
倒是谢子左活得命长,直熬到天下太平,他去找高利贷借了笔钱,上了趟西秦京城,寻找有钱的外甥。
可战乱中,许多门阀更替,早不知从前富甲一方的泰王去了何方。谢子左苦等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想着回家还得还债,心灰意冷之下,灌了壶酒跳进护城河里,自尽了。
只是临死前,把曾经跟他好过一场的春枝咒了个千遍万遍。但他却不知,那春枝却是早早的跟他一样,同做了水中冤魂。
那日,当陶世荣跟谢家兄妹吵得正凶的时候,李雍看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便退了出来,秦奕也一样。
世家子弟,这点子心眼还是有的。给些小钱买通了庵中女尼。又让春枝抱着陶锦鹏,跟着一起走了。
春枝自以为飞上枝头,日后给小主子当个奶娘。说不定还能在王府混个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当当。就算不当谢子左那小妾,也没什么了。
谁知才上了船,没两日便被接了手照顾陶锦鹏的鹃儿,在深夜推进了河里。
看着她在水面挣扎了两下,就沉了下去,鹃儿喃喃自语,「你可莫怪我。我也是听命行事。那王府的门岂是这么好进的?王爷让我跟着出来,可是嘱咐过。若是孩子他娘是个老老实实的,就留她一命。若是不安分的,也不必带回来了。小主子的身世这样不光彩,你又是痴心妄想的。便是今日没我,回头进了王府,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早些去了,还少受些罪。」
所以鹃儿在沈轻尘针对叶秋时,并没有怎样阻拦,也没有给秦奕报信。既然对孩子亲娘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个卖主求荣的丫头?
说实话,要是泰王在此,连谢子晴都不会让她活。毕竟是他人妻子。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好听么?
倒是秦奕心软,饶她一命。容她多活了那么些年。只她把自己给作践死了,就怨不得别人了。
而陶锦鹏年纪幼小,起初虽有记忆,可时间一长,就渐渐把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他原本在陶家就养得脾气不好,到了王府。又是独孙,自然娇宠异常。惯得越发没了样子。
没几年遇上战乱,在逃难途中,这位骄横的小公子因为与人斗气,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跌死了。
泰王一脉的香火就此断绝。泰王惊怒之余,伤心而殁。
倒是秦奕经此丧父丧子之痛,又因这些年的变迁与磨难,忽地给个道人点化两句,便大彻大悟,出家了。把全部身家散去做了善事,救了无数百姓性命,虽然无后,死后却是香火不绝。
这些且是后话,而当下,在把事情办完之后,李雍带着小地瓜便往回赶。他有官职在身,自然得先回潞州料理下军务,再送地瓜回仙人村去。
小地瓜对此没有异议,只是对坐马车很有异议。
「我想骑马。」指着跟在车旁自由自在的阿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说。
男人眸光闪了闪,飞快的掠过一抹宠溺的笑意,「好。」
拿斗篷把他兜头包起,只留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外头,李雍本想让他坐在后头,自己可以替他挡风,可小地瓜不干,要求坐在前面,自己可以抓着缰绳,享受策马奔腾的威风。
等到阿雪一跑起来,小东西乐得见牙不见眼,明明答应好的,把斗篷抓牢也忘了。李雍看他额头都出了汗,以为没事,谁知小孩子出汗再吹风极易感冒,可男人半点不知,只顾着顺着小东西的心意玩,等到夜里他看小地瓜脸红得过份,伸手一摸才知——发烧了。
也不顾夜深,赶紧请来大夫,大夫问完就把他一通好说,「这么小的孩子,哪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他娘既不在身边,做爹的更要操心才是。幸好你发现的还不算晚,我这开了药,赶紧煎了给他服下,一天吃两次,连吃三天,可万万再不能吹风了。」
男人给说得默不吭声,回头煎好了药,端来给地瓜吃。
谁知小人儿闻着药味就含着眼泪了,「叔叔我听话,我不要吃药。」
看这小东西拖着长长的哭腔,眼里都含着泪了,男人很想替他吃药。可眸光沉了沉,到底只能强把他扶起来,说,「吃了药才会好,乖,吃药。」
呜呜——哇!
嘴唇刚碰到苦药,小地瓜就哭得惊天动地,然后客栈的客人被惊醒,纷纷出来投诉。
「这是怎么带孩子的,大半夜的哭成这样,还让别人怎么睡觉?」
小伍等几个亲兵先是好言相劝,但是有些客人能理解,有些客人还是很不高兴。
「哦,生病了。生病了不起啊,生病了就别带出来啊。这样吵谁受得了?什么,还嫌我们啰嗦,你这讲不讲道理的?那要不叫我们说话,你自己把酒楼包下来算了!」
听着门外吵得跟唱大戏一样热闹,地瓜也不哭了,睁大含泪的眼泪望着门口。
男人再看他一眼,拿出银子,「把钱交给伙计,就说今晚这些客人的账都算我的,请大家谅解些个。」
小伍他们原本不忿,但见李雍执意如此,便还是照做了。
听说今晚的住宿全给这客人包了,那些客人也不好说什么,各自散了。
等门外清静下来,小地瓜才很是不安的问,「我刚才哭,叔叔是不是花了好多钱?」
男人摸摸他的头,只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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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包满满 卷五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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