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芊娘得到消息,高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国师的动作往往出人意料,行事狠辣,令人防不胜防。他生性多疑且阴狠,不会轻信谣传,一面派人去边关密探,一面借机杀鸡儆猴,震慑心浮意动之人。
而左家,就是那只鸡。
元翼现在担心的是十皇弟,虽然一早就派人送信示警,还暗中派去隐卫相助。但国师不是常人,万一亲自出手,皇弟一家在劫难逃。
芳年立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菜刀,一刀一刀地切着手中的菜。利落有力,每寸长短一样,厚薄均匀。
男色惑人,就是围着灶台,都让人沉迷。世人常说,君子远庖厨,他倒是不忌。
小山洞中有两个红泥炉灶,里面烧的都是上好的银霜炭,无色无味,特别合适不通风的洞里用来做灶火。
一个炉上煨的是粳米饭,另一个用来炒菜炖汤。此时菌汤已炖好,两随意炒两个菜就行。
都是素菜,自他们上山之后,一直都茹素。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心里的那点对佛祖的虔诚。后来祖母去世,论理她是孙女,守孝是应该的。不论半年一载的,孝心尽到就行。
外面天气已经十分的寒冷,好在南面的洞里都是温热的,做起活来不会冻手冻脚。且多数的粗活都是男人在做,她就干净地看着或是打个下手。
越是相处,越了解,她就越想知道,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什么都会?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之前在王府看到他明明就是铺张浪费,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
许是她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正优雅地炒菜的男人,盖上锅盖,让菜焖上了一会。
淡淡地出声:「父皇去世时,十皇弟三岁,本王六岁。宫人不尽心,常会责骂刁难。他们送来的吃食不是冷的就是硬的,还常常克扣。于是本王就想法弄了一个小炉子,刚开始偷偷热饭菜。后来我……与十皇弟慢慢长大,送来的吃食不够吃。我就想方设法在御膳房偷些食材,两人一起煮着吃。」
说到后面,他连本王二字都省掉,直接自称为我。事过境迁,第一次向人提及此事,虽语气平平,但年幼时的惶恐无依,现在想来,都历历在目。
两位失母的皇子,在那太监都可作践皇子公主的宫中,该是多么的艰难,才能活着长大。
他眸色如常,面上淡漠。清俊的颜,高挺的鼻梁,任谁见到,都觉得他应该是养尊处优,睨视天下万民长大的天之骄子。
何曾想过,他年幼时会是那样的光景。
芳年的手伸出去,去牵他袖子里的手,心里泛起疼痛。他说的经历,连一般大户人家的庶子都不如。
要不是亲耳听他说起,谁会想到一个皇子幼年过的是那样的生活。上一代的惨痛历历在目,她想不通的是,晟帝登基后,为何还有那么多世家送女进宫。
恐怕都是心存侥幸,火中取栗。
现在,随着宫里几位皇子去逝,那些人的梦应该都醒了吧。
他的眼眸望着她,长指一握,反把她的手握在手心。
洞中原是静谧的,此时锅里发出「汩汩」的声音,炉上的锅四沿冒起热气。他修长的手揭开锅盖,热气腾腾,扑面而来。
她绕到他的身后,有眼色地递盘子过去。
翻炒,盛盘,一气呵成。
他现在的模样,与他们初识时有着天渊之别。早前对他恨得牙痒的芳年,通过多日的了解,似乎明白了他以前的举动。
或许她嫁进王府是不体面,但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夫妻两人就着旁边的小桌用起饭来,他的手艺自然是说不上好的。总之,还能过得去。
将将用完饭,崖顶上传来凄厉的的鸟叫,一连响了三声。
元翼脸色大变,衣服都没有换,匆忙交待她照顾好自己,还是原来的那几句话,若是他不能回来,让她和五先生一起离开。
她心底一沉,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王爷,要是您不回来,我就不走。我要是走了,就一定会改嫁!」
他的身形像是停了一下,头却未回,飞快地离开崖底。
皇宫之中,死寂如地狱,一群身着黑衣的侍卫把妃嫔们齐聚到一起,就在晟帝寝殿的不远处。
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煞白着脸,看着他们手中银光闪闪的利刃,全部低着头。那刃身锋利无比,发着森寒的光。
淑妃与惠妃贤妃被挤在最边上,生死关头,谁还记得位份高低。
再说自德妃去世后,她们三位极少露面,平日里都是吃斋念佛。其他的妃嫔没有她们淡然,有年纪轻者,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成日惶恐不安。还有育有皇子公主的,提心吊胆,时刻警剔,千般防备。
但无论如何防备,防着的原都是皇后。皇后一介女流,无论如何出招,都是后宫阴私。只要小心谨慎,倒还能应付。
可是,女人们的百般算计,在武力面前都不堪一击。一个时辰之前,这群黑衣侍卫突然冒出来,将各宫的皇子们带走。紧接着没等她们回过神来,又把她们押来聚集在此地。
一刻钟前,晟帝的寝宫高墙里边传来皇子们惊恐凄利的救命声,所有人都知道,出大事了。
晟帝的寝殿外,倒着一地的皇子们。上至十几岁的少年,下到几岁的幼童,全部躺在血泊中,鲜红刺目的血从他们的脖子处流出,淌在地上,一片赤红。
他们都是被一剑割喉。
国师一人执剑,立于当中,剑尖还在淌血,一滴一滴地入土,晕开成一朵朵的红花。他阴冷的脸,微皱着眉头,似是十分的厌恶。
果然,见了太多的鲜血,他越发的不喜。说起来,还是阉人更令人痛快些。
晟帝瘫坐在寝殿门口的台阶上,目光涣散,心魂都吓得久久归不了位。他的身边,是同样瑟瑟发抖的皇后。
皇后比一般人要狠辣得多,在家乡时,常杀猪放血。就算是见过许多鲜血淋淋的场面,都不如眼前的来得令人惊惧。
那毕意是十几条人命啊!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下一刻就被人一剑穿喉。人和猪到底不同,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乡野出生的。以前残害别人,都是借宫人之手,像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当场屠杀,想都不敢想。
她死死地盯着国师手中的那把剑,生怕国师剑锋一转,对向她。
国师阴冷的目光慢慢地抬起,看向晟帝这边,晟帝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像筛糠一般。牙关紧咬着,咯咯作响。
他看着国师朝这边走来,那鲜红似血的靴子每朝前迈一步,都像刀子割在他心里一样。一步两步,凌迟着他。
「国父……饶命……」
「饶命?」国师冷笑,声音暗哑中带着尖利,像是听到什么大笑放一样,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本座就是太仁慈了,念那两个小崽子太小,一时善心大发。他们不想想,是谁让他们活到现在的,当真还是活腻了,自寻死路。」
晟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嘴里的他们是谁,皇后在一边尖声叫起来,「国师大人……他们不知好歹,不关我们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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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良药妻 卷三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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