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笑着站起来打哈哈:「五叔坐下说话,咱们东家可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最悲天悯人敬老怜贫,真正一副读书人心怀天下的心胸,你这样实在外道。」
几个村人哈哈笑着,等白举人坐下后纷纷落座,这边正宾主尽欢,门口传来一个大嗓门:「白老爷你家外甥来给你请安了。」
看着不知通传就闯进来的粗汉,白敬文眉头不可见的颦了颦:果然乡下村夫没有规矩。
大堂里的人安静下来,只见刘武领进来两个精致整齐的孩子。尤其那个男孩和白举人有几分相似,可巧也穿了绿衣裳,行走间斯文规矩,这一照面说没关系都没人信。
「外甥清贞给舅父请安。」周清贞一板一眼躬身揖手,落落大方想要给舅舅留下好印象。
春花也跟着恭敬的福了福,一心要给白举人留下好印象。
屋里的族老等人看的不停点头,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瞧这规矩体面。
白敬文淡下眉眼:「既要请安,便应该先遣管事来送拜帖,这样冒冒失失闯来算什么礼数?」
屋里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是村长先站起来打圆场:「既然是老爷外甥一家子骨肉,我等先避一避。」
白敬文微笑点头:「家里小儿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众人打着哈哈哈,一个个拱手告辞。
刚见面就指责让春花心里泛凉,又听白举人说是家里小儿,心里缓了缓:果然像阿贞说的严肃端方,肯教导外甥,还是很在乎的吧。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下三个人,白敬文看看还在行礼的两个孩子,撩袍坐下:「都起来吧」
「是」
「坐」
「谢舅父」
周清贞到桌旁坐下,春花垂手侍立在后,刚才太紧张没觉得,如今满桌的菜香扑鼻而来,两个孩子才发觉有些饿。
「你开蒙已有两年学业如何?」白敬文端起酒杯,又略带嫌弃的放下,不过是些自家酿的酒水,入口实在粗燥。
周清贞略微垂头恭敬的回到:「外甥开蒙两年,不敢有一日荒废。」
白敬文随口考校几句,春花垂手侍立,压住心里的喜悦。白举人对阿贞上心,阿贞舅娘又极喜欢阿贞,小孩过去怎么也比在周府强。春花心里高兴,又听白举人说到:
「学业尚算马虎,不过你切记得‘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回去以后需勤奋用功,不要堕了周家先祖的名声。」
周清贞站起来躬身揖手:「祖父在时长夸舅父学问通达,外甥想随舅父家去,一边侍奉舅父左右,一边跟舅父求学。」
‘嘁’白敬文轻嗤:「小小蒙童不知天高地厚,冯秀才学问扎实文风倜傥,给你开蒙绰绰有余。」
「冯先生走了」
「以你们周家的财力,难道还请不来一个秀才教学?眼高手低,不过启蒙就要举人来教,回去好好自省。」
「舅老爷,跟你去求学是一面,主要三少爷在周家日子不好过……」春花急忙开口却被打断。
白敬文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穿着上好的夏布,出门有仆从车马还要怎样?」
「没有车马我们一路跑来的,还差点被狗咬。」
「呵,黄口小儿当白某不曾经事,衣衫整洁发丝不乱,像是赶路来的?」白敬文神色一直淡淡。
春花从腰里拿出梳子给白敬文看:「就是怕头发乱失礼,特意准备了梳子。」
「君子仪容整洁不错,可过于修饰便流于浮夸,少了君子的坦荡磊落。」
「舅老爷,您不知道钱氏怎么折腾三少爷,她说三少爷刑克骨肉,命带秽气……」春花见白举人总不说正事,有些着急把周府的事说给白敬文听。
「这也算百年诗书传家?」白敬文听完轻蔑的冷哼「周家如此苛待我白家外甥,当我白某人是摆设?」
两个孩子心里一喜,终于有人为他们出头不必再煎熬,周清贞看着白举人的眼里多了些孺慕。
白敬文接着对周清贞说:「我亲笔写一封信你带回周家,谅他们以后不敢再轻慢于你。」
两个孩子愣住了,不带走吗?
「舅老爷奴婢说了这么多,您都不能带三少爷去省城吗?他乖巧聪慧吃穿花不了多少,您是他舅舅,除了你他没人可靠。」春花满脸急色。
「他自有亲爹在,白某插手岂不让人说我越俎代庖。」白敬文气定神闲,一副儒人雅士的做派。
「可二老爷自来就不喜欢阿贞……」
「阿贞?你一个奴婢竟敢直呼少爷名讳,周家所谓的规矩门风真是徒有其表。」白敬文的脸上浮现出不过如此的轻蔑。
「舅老爷!」春花还要再说什么,被周清贞拉住,小孩脸色黯淡「算了,姐姐咱们回吧。」
「冒昧打扰舅父,清贞告辞。」
春花定定的站着,做最后的争取:「任由阿贞在周府呆下去,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指望,只能窝囊的当个任人搓扁揉圆废物!」
「你是他舅舅,占了他娘那么多娉礼,多养一个他能花费几个钱?」
「放肆!」春花的话让白敬文,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开「你一个丫头知道什么,当年周府看我前程可期,花费钱财求我富贵莫相忘。」
「等我放弃科考立时变了嘴脸,什么诗书人家,一群市侩小人!」气呼呼吼完一大段,白敬文觉得有辱斯文,又恢复表面风轻云淡,对周清贞说:
「我让阿旺送你回去,顺道给周府老夫人捎话,就说钱氏苛待与你,让她管管,再有这丫头粗陋不堪,让她给你换一个。」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被祖母知道,清贞来找舅父说继母的那些事,清贞以后在周府如何自处。」小孩顿了顿揖手「多谢舅父好意,不必送了,清贞告辞。」
「你们周府上下没有尊卑规矩,我白氏却不同。」白敬文慢条斯理的说。
「舅父,清贞求你了,只当清贞今日没来过好吗?」小孩眼里急出泪花。
「来了就是来了如何当做没来过?君子坦荡,小人戚戚,你开蒙两年到底是如何修习的。你们来求我,我若不出面,倒叫周家以为我白氏怕他」
「话说的那么好听,其实只顾你自己的体面,根本不顾念阿贞的死活,你!」春花焦怒中想气周清贞说过的一个词「沽名钓誉!」
‘啪’一巴掌,春花被白敬文打翻在地,脸上瞬间浮上红痕。
「姐姐!」周清贞连忙扑过去,扶住春花。
白举人握紧发麻的手掌收回身后:「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大放厥词,阿旺拿马鞭来,教教这不知上下尊卑的野丫头。」
「舅父!」周清贞扑到白敬文脚前「姐……春花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一心护我,这话这会不能说「她只是……只是……」
小孩眼里流下泪:「她只是……傻丫头,求舅父不要跟她计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行行流下来。
「阿贞!阿贞……」那一巴掌没有哭,可是跪在地上的小孩,让春花泪水涌出眼眶「阿贞……都是姐姐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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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小婢 上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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