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了,岑掌珠的目光开始涣散,口齿却奇异的清晰起来,显是进入了弥留之际,喃喃低语道:「娘,我好冷,我想回家。」
「珠儿冷了吗?那娘把珠儿抱紧一点,你就不冷了。等你好一点,娘就带珠儿回家,现在下着雨呢,珠儿生着病,不能再淋雨了。」
「娘,那回家之後爹爹还在吗?珠儿害怕……」
「不怕不怕,家里只有最疼珠儿的外公、外婆和娘,再没有其他人了。」
「还有小飞叔叔。」
「是,小飞叔叔也在。」
「娘,天冷了,是不是就要下雪了?」
「是,等下雪了,梅花就要开了……娘会带你去後山看梅花,还要跟珠儿堆两个大雪人。一个是娘,一个是珠儿……娘,娘会牵着珠儿,永远不分开。」
「娘,那你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珠儿想看到原来的娘。」
「珠儿,你这麽说,木乔……木乔姊姊听到会伤心的。她好不容易才把娘变成这样,就是……就是想让娘能多陪珠儿几年……」
「那娘就别变了吧。可木乔姊姊又到哪儿去了?外公、外婆呢?」
「他们都……都在天上看着你……不过要等到天黑了,星星出来才看得见……」
静默了一时,岑掌珠怯怯地问:「娘,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没有!他们没死,他们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天上……不过他们还是看得见珠儿的,只要珠儿乖……」
「珠儿会乖的。」岑掌珠的眼睛渐渐闭上了,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娘,我好困,我想睡觉了,你唱歌给我听……」
下意识的想说「好」时,木乔猛地惊醒过来,「珠儿!珠儿你不要睡,不要睡!」可岑掌珠还是在她的怀中渐渐阖上了纯真的双眼。
「珠儿!」木乔跟发了疯似的摇她,「珠儿你快醒醒!」
「木乔,你别这样……」展云飞满怀愧疚,哽咽难言,「是我辜负了小姐的托付,是我没照顾好珠儿,你让珠儿安心的去吧。」
「珠儿不会去的,她不会走,不会走!」木乔抱着渐渐失去生机的岑掌珠,猛地冲进茫茫雨幕里。
山脚下供着土地公公,慈祥的笑着,注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世人。
「土地公公,求求祢保佑珠儿,保佑她平安无事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不该遭受这样的报应!」她声嘶力竭地道:「我答应祢,只要她能活过来,我一定什麽都不管了。父母之仇我也不报了,家业钱财也全都不要了。我只要珠儿,只要我的珠儿活过来……求求祢,求求祢让她活过来呀!」
头重重的磕在那小小一方的青砖地上,很快就见了红,可木乔好似一点都不知道痛,仍旧一个接一个的磕下去。
见此情状,霍梓文不知想到了什麽,嘴唇抿得极紧,生硬的扭过头去。
「木乔……」看着这一幕,展云飞也不知道该怎麽劝解了,只能一同跪下,伸手抱住她,「珠儿已经去了,你不要再这样了!」
刺目的闪电蓦地照进了树林,随即一声闷雷轰隆滚过,雨更大了。
霍梓文转过头来,见到永生难忘的一幕——白色电光里,悲痛欲绝的女孩抱着冰冷的小小屍体,仰望着苍天,无声的翕动着唇,似是想质问什麽,却像被抛上岸的鱼,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那种无言的悲痛弥漫开来,让人心神俱碎。
凄风冷雨中,她那一抹单薄的身影越发显得瘦弱得可怜,只有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倒映着雪白的电光,可怕的耀眼,可没多久,那抹身影就这麽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雨,一直下,还夹着些冰碴落下,天……更冷了。
夜阑人静,雨滴檐下。
木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霍家。顾不上去看霍夫人阮玉竹的脸色,她不顾晕厥後的难受劲儿,爬起来就往外冲,「珠儿呢?珠儿在哪里?」
阮玉竹没有多说什麽,扶她到了後院的空屋。屋子不大,收拾得很是乾净,当中摆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材,映着那一灯如豆,显得分外凄清。
棺材没有钉上,就是留着给她看最後一眼,因此一见她进来,展云飞便将棺盖推开,他的动作很轻,似是怕惊扰到里面的女孩。
岑掌珠已经擦洗乾净,穿着一身雪白的新衣,还抹了些淡淡的脂粉,宛如甜梦正酣,宁馨而静谧。
木乔看着棺中的岑掌珠,不死心的伸手过去,当接触到那冰凉、冷硬的脸颊时,她才算是彻底接受这个事实——掌珠死了……那颗她曾经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死了。
视线瞬间模糊,心头却似有无穷烈火在燃烧!
木乔觉得自己的心好似给人挖开了一个口子,把那热呼呼的东西一点一滴地全都流尽,让她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把棺木阖拢,跪在地上向阮玉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木乔沙哑着嗓子,诚心诚意的致谢,「夫人,两次相助之恩,木乔没齿难忘。便是今生无望,来世结草衔环,也定会报答霍家这番大恩大德!」
「你快起来,我们帮你,可不是为了要你的报答。」阮玉竹看着她,温润的面庞上却透着一股肃然正色,「木乔,我和老爷没问过你从前之事,是因为我们相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不可能做出什麽伤天害理之事。但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问上一句,你是否已经决意要离开霍家了呢?」
被看出心事的木乔喉间蓦地一梗,眼里似有灼灼烈火在烧,「夫人,若是有人丧尽天良、恩将仇报,且杀妻灭女、残害无辜,对於这样的人是否应该要他血债血偿?」
「你可以报官。老爷虽然失势,但在朝中还是有几个交好的朋友。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可若是无法报官呢?没有物证,甚至连可以去状告的亲人都没有!」
木乔目光里的悲恸,让阮玉竹有些哑然了。
「若世上真有这样狼心狗肺之人,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以正乾坤!你们到底有何冤屈,且说来听听,老夫一定为你们作主!」在门旁站了好一会儿的霍老爷霍公亮身着一袭青衫,义愤填膺的走了进来,他身边跟着的是忙活了一天的霍梓文。
木乔微微摇头,「霍老爷,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我……我受了珠儿她娘的救命之恩,不能不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去解决。」她重生在木乔身上的事毕竟太玄乎,冷静之後的她这才托辞是为报恩人之仇。
「算我一个!」
展云飞话音刚落,就听霍梓文忽地插进话来——
他斜睨着木乔,「你以为现在还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吗?你已经落籍在我们家了,若是你出了什麽事,我们一家都会受到牵连。」他清冷的声音像是一记警钟敲在木乔心上,「你以为你们能做些什麽?去下毒还是暗杀?别犯傻了!你才多大,他才多大?恐怕还没等你们靠近,就要死在人家手里了,纵使你们侥幸成功了,平白多赔上两条性命不说,杀了他也不过是头点地,他又能有多痛苦?倒不如……」
「阿三!」霍公亮皱眉低喝,打断儿子的奇谈怪论。
「我有说错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老天爷本就不公,他们想去讨公道也是天经地义,我只不过提出一些个人见解而已。您在朝中是有些旧识,但请别忘了那句老话,人走茶凉!还不知道他们得罪的是什麽人,您又怎敢保证一定能管得过来?」
霍公亮被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霍梓文瞥了木、展二人一眼,凉凉地道:「真想报仇,也请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枉自送了两条性命,还平白连累一堆人!」
他说完此话,抬脚就走,却给决意复仇的两人当头泼了瓢冷水,让木乔犹豫了起来。
霍梓文没有说错,若是自己贸然前去报仇,且不说能否成功,难道真的要为了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再搭上两条性命?一点都不值得!
想通後,木乔急急追了上去,「那你说,还有什麽好办法?」
霍梓文转过头来,送了她一句话,「养精蓄锐,徐徐图之。一个人爬得越高,跌下来才越惨,自己慢慢想去!」
清冷的少年扬长而去,但他的话却让木乔沉思起来。
霍公亮和阮玉竹彼此无奈的对视一眼,不管霍梓文的话是否有些偏激,但横竖是把这两个人的复仇之念暂时打消了,至於其他,他们也是那句话,徐徐图之吧。
见此间事了,他们二人相携离开,仅留木乔和展云飞在屋子里。
木乔沉思了许久,似是突然惊醒一般,问展云飞,「你是怎麽逃脱的?」那一夜,他还带着岑掌珠,一个十六岁的平凡少年是怎麽在水里躲过那些如狼似虎的追兵?
听见这话,展云飞忽然低了头,浓眉大眼里满是愧疚,「其实我……我懂点武功,我不是有心要骗师父和小姐一家的。是我娘……我娘怕引来江湖仇家,不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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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财女 卷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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