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肃心如明镜,意识到事情出了偏差,环顾一下四周,更加明确,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前杂乱并未留意,现在定下心来,立刻发现这里的布局跟记忆中的不尽相同,那麽也就是说在他昏迷的时候地点已经发生了转移,甚至……衣裳也被更换过了。
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他看着跪着同样一身粗陋布衣的司马萍,问道:「现在是什麽时候?」
事情变得自己难以琢磨,那定是原来的判断有误,他被板砖掀翻晕过去,只怕不是一时半会了,而当他听到司马萍说出的年月日後,心一瞬收紧。
顺元十三年三月,他是顺元十二年来的,那就是说他整整昏了四个月!
容肃只觉头顶一个惊雷,都快将自己炸懵了。
司马萍一眼瞅见他的表情变化,心也是揪得紧紧的,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把过去的记忆恢复了,却又把变成傻子的那段记忆给忘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然的话看现在这架势,要是想起来他曾经做的那些丢人事,说不准恼羞成怒就把自己给杀人灭口了,毕竟自己还是个见证人啊。
司马萍有些心惊又有些庆幸,随後见容肃怔怔站在那也不说话,缩了缩肩膀也不吭声,祈求着上天乾脆把刚才他骂大人的那段记忆也给抹了,想着又抬起眼皮瞄了一眼边上的周锦母子,暗叹道你们就自求多福吧,不过估计求了也没用了。
不对!司马萍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既然大人已经想不起变成傻子的那段记忆,那为什麽一醒来就要对付他们?司马萍只觉心弦被重重一拨,感觉到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
容肃人虽然站着不动,表情也不太显悲喜,可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席卷,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整整昏睡了四个月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谁知道这四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麽,这里发生了什麽,京城里又发生了什麽?
而很明显,从司马萍跟他们的言语中可以看出这四个月里,单单在这就已经发生了足够多的事,这种感觉太不妙了,容肃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但他也清楚现在根本不是说话的时候,另外他也有种直觉,这四个月里发生的事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麽乾脆先不问吧,眼下离开这才是正经,想着,他就对司马萍道:「把那贱妇杀了,把那孩子带走。」
既然司马萍在了,这些事就不用他亲力亲为了,这个寡妇他实在是半点都不想再沾染到。
容肃这话说得自然,杀一个人、死一个人在他眼里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可是听在别人的耳里,那简直就跟炸响了一个雷一样。
「你不能带他走!」周锦绷紧身子拦在周舟面前,她一直在边上听着他们说话,虽然寥寥几句,可看着司马萍对他的畏惧以及他身上自骨子里散发出的阴狠,她也深刻的明白这人是多麽可怕。
她脑子也反应够快,原先还不知道,可现在听得他要带走周舟,电光火石之下,立刻猜出当初他半夜闯入屋中只怕也是为周舟而来,而且绝非善意,所以下意识的她就又要保护起周舟。
「你不能杀我娘,我不让你杀我娘!」周舟不知那些复杂事,却也跟着喊道,小小的身子试图挡在周锦面前,可是因为惧怕,声音也颤抖了,或许是因为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很快又哭着道:「小白,你怎麽变得这麽坏了,你怎麽可以杀娘呢!」
容肃看着面前这母子俩只觉厌烦,见身旁司马萍半天都无动於衷,眉头一皱,「你在等什麽?」
司马萍正在为难,可对容肃畏惧已久,之前他是傻子时尚且不敢造次,现在他恢复了就更别说了,听着他话里不耐烦的意思,只觉背上一重,就赶忙低头听令,「是是,小的立刻就办。」可是刚一转身,脸又皱起来了,老天爷啊,这事怎麽就要自己来干了哟。
司马萍不是善类,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叫他无缘无故就杀这麽一个晚上时候还一片祥和地坐着一起吃饭的女人,他怎麽能下得了手呢,捡起地上一把剑,硬着头皮一步步地朝周锦那处走去,每一步都只觉重如千斤。
「小萍、小萍!」
周锦看着逼近的人,紧紧将周舟护在背後,嘴唇抿紧,目光灼热,她已经看穿了面前这人靠不住,之前许诺的不过就是些谎言,所以现在她压根不去乞求,然而周舟却似依然心存期望,不停呼唤着。
司马萍对上周锦的目光,无力正视只能避开,可看到边上不停在喊着他的周舟,那心里就更加难受起来了,他深知现在应该是按着容肃的吩咐杀了大人再把小孩带走,可是、可是这手中的剑怎麽就这麽重呢!
你说你要杀就杀了,干嘛还要让他动手,可是要不杀,他还有好果子吃吗。
司马萍闭上眼睛内心挣扎半晌,终於鼓足勇气举起了剑。
周锦见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半晌,始终没等到剧痛传来,反而是咣当一声,剑似落地了,睁开眼一看,却见刚才还在面前的司马萍一个转身又跪倒了,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延绵凄凉的哭唤声,「大人,不能杀啊!」
呃?周锦很吃惊。
容肃亦是,他将司马萍的犹豫看在了眼里,可没想到司马萍会突然丢下剑又跪下来,心中一凛,这是在忤逆他吗,这司马萍从来对他唯令是从,什麽时候有这麽大的胆子了,眉头皱起,又是怀疑又是不悦。
司马萍此刻早已是胆颤心惊、背後冷汗滋生,他可是头一回违命不遵,但想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便依然挺着坚定道:「大人,您真的不能杀了他们,若不然您会後悔的。」
「後悔?」容肃似听到了什麽笑话,嘴角浮出了一丝嘲意。
可是司马萍却抬起头,苦着脸很认真地点了下。
这下容肃不敢怀疑了,司马萍这人最多只敢在自己面前隐瞒,可从不敢撒谎,那这般郑重其事的说明这事作不得假,可他容肃要杀了这麽个乡野贱妇,怎麽可能後悔,「原因。」他冷冷地丢出了两个字。
司马萍瞥了一眼身後的周锦,头皮发麻了,该怎麽说?能说您已经跟这女人成了亲、洞了房,平常跟狗似的跟着吗?能吗?能吗!可是要不说……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您现在不能杀了她,小的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断不会加害与您,您且听我一句,等……」等日後您想起了傻子这段记忆了,再杀也不迟啊,「您先饶了她一命吧,小的也是为您好。」
说到此处,司马萍一阵心酸,先前千劝万阻不让他成亲是为了他好,现在冒死劝阻不让他杀人也是为了他好,大人您要恢复记忆就全恢复,这只恢复了大半还漏了一截这是怎麽回事啊,万一您哪天突然又把傻子的记忆想起来了闹着要人怎麽办,万一闹着发现人被我杀了,要怪罪於我怎麽办,天呐,老子都要为您操碎心啦。
司马萍眼泪不断,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怎麽就摊上这麽个主子,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挥剑砍下想到这层时,脑海里还浮现了那一晚奶白色的鱼汤的。
容肃见他这般不怕死地劝说着,也有了些动摇,思忖半晌後也不废话,只道:「那就把她也带走。」说着,也不等三人反应,上前拎起周舟就往外走去,他得赶紧离开这回京。
自然,他的这番举动惹得一片惊呼。
「娘、娘!」
「周舟、周舟!」
容肃嫌周舟聒噪,用力一拍将他拍晕了过去,周锦听不到声音大惊,踉跄着也要冲出去。
司马萍赶紧拉着道,「夫人,您放心吧,小少爷暂时不会有事的。」
对於周锦忌惮颇深,就算到了现在,情急之下依然改不了称呼与敬意,觉察到这点,司马萍在心底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贱骨头!
周锦心系周舟没在意,被拉着没法追出只一阵恼怒,浑身又疼得厉害,便煞白着脸靠在门口,只睁着眼看着院子里容肃环着周舟越走越远,指甲深深地嵌进木头里,是掩不住的焦急与惊慌,确认容肃没有真的伤害他,那手指才微微有了松动,而後便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马萍看着,不知怎麽就有了些不忍,想要再说什麽,却见周锦突然转过了头,目光深邃又浓烈,「他到底是谁?」
司马萍被盯得发毛,话脱口而出,「监察司左指挥使,容肃。」
周锦眼神一晃,有些茫然。
司马萍话出口就已有些悔意,见她似乎不认识,忙叹道:「您还是跟我走吧。」
很快,棺材铺里的人就走得一乾二净,只剩下六具屍体。
而当外边街上响起四更的锣声时,井边一具「屍首」突然翻身醒来,目露迷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後瞬间清醒,而後连忙退身翻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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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只反派来镇宅 中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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