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不当家 卷四 第二十七章

  珊娘答应着,又起身在熏笼上搓了搓手,道:「都说北方冷,如今回来我才发现,其实还是我们南方更冷些。北方好歹烧着炕,在屋里都穿不住棉袄的,我们南方却是外面什么样,坐在屋里还是什么样。」
  太太没去过北方,忍不住向着珊娘一阵好奇打听。二人正说话间,里面传来一阵咿咿哑哑的稚语。珊娘便知道,是全哥儿醒了,忙掀着帘子进了里间。
  里间燃着两个熏炉,虽比不得北方的地龙温暖,终究比外间要暖和许多。珊娘的小弟弟全哥儿这会儿午睡刚醒,正坐在床上任由奶娘替他穿着衣裳。那呆萌萌的小模样,和珊娘初醒时简直一模一样。珊娘看了只觉得心头一柔,过去逗着全哥儿道:「全哥儿,可还记得姐姐了?」
  到四月里,全哥儿就实两岁了,虽说珊娘离家不过才不到两个月,可她知道孩子的忘性大,倒没把握全哥儿还能认得她。
  不想全哥儿呆呆看她两眼,竟立时就叫了她一声「姐姐」——竟是还认得她。
  哎呦,珊娘的心顿时都化作了一团糨糊,忙不迭地挤开奶娘,亲自过去替小家伙穿好了鞋袜,又将全哥儿抱在怀里好一阵腻乎。
  全哥儿似乎跟珊娘一个毛病,初醒时都有点迷糊。但显然他的脾气要比珊娘好多了,被珊娘搓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发作。直到珊娘抱着他喂了一回水,小家伙才似刚醒过神来一般,抬头看看珊娘,然后猛地挣扎着从她腿上站起来,搂着珊娘的脖子就是一阵大声嚷嚷:「姐姐,姐姐,姐姐你去哪了?」
  她出嫁时,全哥儿话还说不利索呢,如今竟能连着说句子了。珊娘一阵惊喜,看着一直站在门边上笑着的太太道:「全哥儿会说话了?」
  太太笑道:「是呢。你才刚出嫁的那几天,他天天在家里找你,找不着就哭。」又半含酸地笑道,「也没见他这么找过我,可见还是跟你亲。」
  珊娘听了鼻头一酸,竟险些掉下眼泪来。姐弟俩脸贴脸地一阵嘟嘟囔囔说着小话,偏这小不点儿才刚学会说话,口齿又算不得清楚,珊娘和他简直是鸡同鸭讲,听得太太忍不住一阵笑。等老爷带着袁长卿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老爷心里一动,立时想着怎么把这幅画面画下来,这时就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响,转眼间,侯瑞侯玦就双双冲了进来。
  侯瑞还好,到底已经是个大人了,侯玦一看到珊娘就向她扑了过去,一边直着嗓子喊着「姐姐」。全哥儿正坐在珊娘的怀里,见侯玦扑过来,顿时跟只护食的小狗似的,猛地抱住珊娘,又回身拿一只小胖爪子推着他二哥嚷嚷道:「我的!」逗得众人一阵大笑。
  侯玦过了年就九岁了,如今早已经减了那一身婴儿肥,看着竟越来越有种飘逸的正太风情。珊娘伸手过去摸摸侯玦的头,感慨道:「不过才一两个月不见,怎么好像长高了?」
  其实侯玦的性情更像太太一些,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被珊娘一夸,他顿时就喜笑颜开起来,踮着脚尖横他哥哥一眼,得意洋洋道:「是呢是呢,老爷太太都说我长高了,偏哥哥说我没有。」
  「说你胖,你就喘,」侯瑞笑话着他道,「我再递根绳子过去,你还不得顺着爬到天上去?」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田大进来回禀,说是船上的行李都卸了下来。
  珊娘便拉着太太去看他们带回来的礼物,又指着一个黄铜火锅对老爷笑道:「这个锅子是大郎从舅母家里淘腾来的,说是上回跟老爷说起过关外的事,老爷对这锅子……」
  「等等,」老爷一抬手,止住珊娘的话,问着她道:「你叫长生什么?」
  珊娘一怔,「怎么了?」
  「你叫他大郎?真难听。」老爷撇嘴道,「至少也该叫他的字才是。」又问着袁长卿,「你的字叫什么来着?君泰?」
  珊娘也是一撇嘴,心道,他还叫我十三儿呢。
  袁长卿则笑着替她解围道:「当着人她才那么叫我的。」
  「那背着人呢?」侯瑞挤眉弄眼地笑道。
  珊娘的脸忽地就红了。背着人,特别是在他逼她的时候,连「哥哥」她都叫过的……
  显然袁长卿也想到了这一点,那耳根也有点红,偏脸上装个一本正经的模样道:「自然是叫我‘君泰'的。」其实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连名带姓叫他袁长卿。
  小俩口对了个眼,虽然彼此间没有说话,但其中的默契却是叫人一目了然。
  原多少还有点担心的老爷见了,便也和太太对了个眼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晚间,一家人便坐在一处吃起袁长卿带来的那个关外锅子了。
  方家还送了一些关外的烈酒,叫老爷和好酒的侯瑞一阵惊喜。因是回到了娘家,珊娘也放开了量,陪着老爷和袁长卿也喝了两杯。但比起这辣喉的烧酒,她仍是更喜欢蜜酒,便和太太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
  别看太太生得细细弱弱的,那酒量却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没一会儿就把珊娘灌了个东倒西歪。太太原是高兴着,也就没注意到,等注意到时,珊娘已经醉了。太太一阵顿足后悔,道:「看我,竟忘了你们车马劳顿才刚回来,这可怎么好?」
  袁长卿忙放了筷子过来,打横抱起珊娘,对太太笑道:「原是大家高兴,她才会多喝了几口。」又道,「没事,她喝多了挺乖的,睡一觉也就没事了。」
  见他就这么不避嫌地当众抱起珊娘,侯瑞立时伸手盖住了侯玦的眼。
  老爷则也和太太对了个眼儿,知道袁长卿喝得怕也不少,不然以他那样内敛的性情,定不会这样当着人的面秀恩爱。不过老爷自己原就是个不羁的,巴不得看到他们小俩口和和美美的才好,也就没有点醒袁长卿,只叫人打了灯笼给袁长卿照着,由着他抱着珊娘招摇过市,直接把人抱回了小楼。
  六安打着灯笼在前面引着路,无意间一回头,就只见明亮的月光下,姑爷正低头凝视着沉睡中的姑娘,那清冷的眉眼里满溢着一种不相衬的温柔。
  珊娘朦胧醒来时,只觉得一阵口渴,便咕哝了一句「水」,然后翻身又继续睡了。
  只是,那睡意才刚合拢,便有只手将她拉了起来,一个声音在耳旁低声道:「水来了。」
  「嗯。」珊娘哼了一声,仍朦胧着的意识在醒来喝口水和继续睡觉间来回挣扎了两趟,到底还是没能抵得住困意,便推开那只手,放弃了喝水。
  于是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有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托起她的头……然后,她便真的喝到水了……
  「喝」完了水,珊娘的睡意连同酒意也就消退得差不多了。看着俯在她的上方,笑得坏眉坏眼的袁长卿,珊娘一皱眉,微微侧头确认了一下,见这里果然是她的小绣楼,便皱眉瞪着袁长卿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照规矩,新婚夫妻回娘家住对月时是不能同房的,且太太也早在前院给袁长卿另收拾了客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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