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隐在血光里。
除了一张张变换的狰狞面孔,一次次举刀砍杀的动作,梁叔夜甚至辨不清方向,看不见生机。
他一步一退,麻木的杀掉扑上来的敌人,终于被逼到了断壁之前……
密密麻麻的西戎人围成了一个圈儿,将他包围在里面,困兽之斗,不外如是。
他像一只受伤的孤狼,只剩半条命,只剩一杆看不出寒光的铁枪。
背脊靠在冰冷的石面上,梁叔夜一手擒着枪,一手从怀中掏出了信号箭,他拇指一挑——
响箭嗖得一声,直入云霄!
做完这一切,梁叔夜颓然的松开了手,衣服已染成了斑驳的红色,周身凛冽的杀意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银枪还扎在地上纹丝不动,他垂着头,像一具石像透不出一丝生机来。
西戎兵克制着心底对梁叔夜的恐惧,毕竟他人头的千金悬赏太过于诱惑力,他们屏息举步,立着尖锐的刀锋,朝着他奋力捅去!
轰!
天沉地动,整个大地突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士卒们霎时乱作一团,高举刀柄的西戎兵们,此刻连脚步都立不稳。
摩王大惊失色,立刻往北东面的林子看去,滔天的泾河水从天而降,从山塬土坡上,裹挟着泥流滚滚而下!
一路上,灌木树林整个都被大水覆灭了,这是要绝了他西戎的命数啊!
隔着千军万马,摩王对上了梁叔夜的决绝的目光,毁天灭地的恨意,在他的心中爆发,面对大水倒灌,摩王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杀!
「杀了他!杀了他!」
西戎兵不傻,他们跑不掉了,围在梁叔夜边上的人,喉咙爆出一声怒吼:他们拼了命不要,也要这可恶的粉头将军一起陪着死。
看着大水灭顶而来,梁叔夜长抒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今日一战事毕,可换凉州百年太平日子。
遗憾自然还是有的,战役匆匆,没有好好与她道别,没有……再看她一眼,好在,她是安全的,安全的离开了。
梁叔夜自欺欺人的一份心安,却被萝涩一身急呼,彻底破灭了。
「梁叔夜,你丫的坐以待毙,我便豁了命陪你,奈何桥上等三年,谁有那闲工夫!」
梁叔夜闻言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见萝涩七歪八扭的趴在一匹战马上,马屁股上被捅了一个血窟窿,发狂似得朝他飞奔而来。
一路上西戎兵不防,撞飞的有,踩死的也不少,加之大水倾泻而下,校场中一片丢盔弃甲,奔走逃命的混乱场面。
「你不要命了?」
梁叔夜支撑着银枪,重新站了起来——
边上刺向他的刀剑,被他举枪一挡,刀在枪身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刮擦声后,西戎人被自己的力道反噬,飞了出去。
下一刻,就被水冲出一丈远。
「你想死,我却要你活,与其被淹死,还不如被捅死来的痛快些」
萝涩在马背上向梁叔夜伸出了手,马儿癫狂,根本不听萝涩的话儿,梁叔夜眸色霍然,在马匹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握上了她的手,瞬间飞身而起,稳稳地坐到了马鞍之上。
「咱们往西南面走吧!」
「不成,我还要杀一个人」
梁叔夜强行勒转马头,往摩王所在的巢车,一路狂追而去。
局势已变,西戎军军心已散,游兵散将纷纷逃命,没走几步已被滔天的泾水吞噬,仅剩一些骑马的铁甲骑兵,还护在巢车的周边,一路跟着摩王,往凭水关大门方向后撤。
眼瞅着就要逃出鬼门关,这时,只听一声爆炸响起,梁玉预先埋在城门下的火药炸开,把逃生之路的门给封死。
摩王气急败坏,他浑身颤抖,吩咐下属马上架云梯逃生。
生死存亡关头,他余光处,却见梁叔夜一骑孤马,跑在奔流而至的大水之前,朝着他决绝杀来。
「大王小心,梁叔夜那厮要与你不利!」
后有滔天洪水,前有精兵护卫,他梁叔夜凭的什么取他首级?他那柄铁枪,难不成还能飞过来不成?
「让他来,拒马阵,我看他能飞过来!」
「是!」
巢车边的将士纷纷立盾挺枪,只要梁叔夜的马敢靠近,便能在马儿身上捅出几十个血窟窿。
可惜怪了,梁叔夜的马儿只是从巢车边擦身而过,丝毫没有闯入的打算。
只是他身后站起了一个人,那人踩在马镫上,弯着身,勉力保持平衡,她的双手托着一只黑黢黢的东西,那玩意是摩王从未见过的。
未知带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望着黑洞的枪口,哆嗦着唇,根本来不及躲避,耳边只听「砰」的一声——
脑袋开出一朵血花儿,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人已直直倒下,从巢车上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西戎护卫彻底懵了,他们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死的。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粉头将军的快马,一路奔至凭水关下,马鞍上的两个人,抓住了墙头抛下的一根救命绳索,人被藏匿在关上女墙垛后的梁家军给拉了上去。
大水转瞬便至,带着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一下子便吞灭了校场中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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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小厨娘 卷四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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