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产妇是足月生产,产妇平日里身子也硬朗,上头已经生了三个了。这一胎应当是完全没问题的。她的哭嚎声也没有钱夫人那一日的撕心裂肺。
可即使是这样,肖折釉心里也自动将她的哭嚎声放大了无数倍。她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去,冷汗已经慢慢浸透了她的衣裳,更别提她的脸色也是苍白到可怕。
「夫人,要不然咱们回去吧。」绿果儿在一旁心疼得不得了。
肖折釉咬着嘴唇坚持着。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去,反而是努力抬脚往屋里去。好像眼前这间普通的民屋正是炼狱入口。
绿果儿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给这一家人送过银子了,产妇的家人也没拦着肖折釉。
肖折釉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她挑开帘子,只一眼,飞快退出去,转身疾走到院子一角,弯着腰干呕起来。
「夫人,咱们回去吧!您别这么折磨自己了!」绿果儿将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肖折釉。
肖折釉接过水,大口喝了两口,水是凉的,一口气灌进腹中,她身上的汗水忽然让她身上一阵发冷,打了个寒颤。彻骨得寒。
肖折釉的情绪刚刚缓和了些,屋子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伴着吴婆子兴高采烈的那一句「母子平安。」
「太好了!」绿果儿回头去看肖折釉,却见肖折釉闭着眼睛,眉心紧皱,冷汗甚至凝成珠儿,顺着她的鬓角滑进鬓发里,一脸极其痛苦的样子。她的心结根本就没因为那一句「母子平安」而缓解。
绿果儿又开始心疼了,这哪里是夫人所说的以毒攻毒?分明就是刀口上撒盐!
吴婆子将婴儿抱给产妇的家人之后,立刻走到肖折釉身边。她将染了血的手在血迹斑斑的围裙上擦了擦,满脸堆笑地说:「夫人,婆子我听说您想学接生?可您身份尊贵,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干嘛要学这活儿?要不是因为穷的吃不饱穿不暖,俺也不能学这个营生呐!这满手沾血,常常见死人的……」
绿果儿正心疼肖折釉,心里急得慌,听了吴婆子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她没好气地说:「我们夫人做什么事儿还要告诉你理由?」
「是是是……是婆子我多嘴了!」吴婆子仍旧是满脸堆笑。绿果儿来找她的时候可是给了她好大一笔钱银!
她又笑呵呵地说:「夫人,今儿还有一家要生了。我正要赶过去呢,您要不要跟着一道去?」
肖折釉的目光落在吴婆子染满鲜血的手上,她闭了下眼睛,点了下头。
这一家的产妇才十五岁,年纪小,又是头胎。虽胎位还算正常,却也凶险。小姑娘脸上湿漉漉的,又是汗水,又是眼泪。
这次肖折釉没站在院子里,而是进了屋。她也没靠近床,只站在角落,捏着帕子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小姑娘。
虽说都是鲜血味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肖折釉就是能分辨出生产时的血腥味儿,这种味道铺天盖地的冲进她鼻子里。让她觉得脑子里好像一块跟着充了血,又嗡嗡地响。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肖折釉就跟着吴婆子来了,一直到傍晚,孩子才生下来。满头大汗的小姑娘看了一眼孩子,就沉沉昏睡过去。她身子倒是没事儿,就是太疲惫了。
肖折釉收回目光,迈着已经僵硬的腿往外走。无声回袁府。
绿果儿跟上去,高兴地说:「夫人,奴婢觉得您比上午的时候好多了,说不定啊,这个方子真的有用哩!」
绿果儿话音刚落,肖折釉却忽然身子一歪,跪了下去。
「夫人!」绿果儿大惊,急忙去扶肖折釉。
肖折釉跪在地上,双手摁在胸口,大口喘着气。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吐,所以早上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吃东西,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吃,只喝了点水。
她又开始呕吐,腹中本来就是空的,吐出来的也只是酸水罢了。
「血!怎么会有血的!」绿果儿吓白了脸。
肖折釉拉住绿果儿的手腕,哑着嗓子,无力地说:「没事,我自己把嘴咬破了而已。」
她拿帕子抹去嘴角的血迹,使劲儿攥着绿果儿的手腕费力站起来。她望着远处西山即将沉下去的落日,缓了缓胸腹间的绞痛,说:「回去吧。」
声音已经恢复了寻常。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白日总是要忙着陶陶和罗如诗大婚的事宜。长姐如母,他们都是没了父母的人,只能是她去安排一切。本来漆漆还会帮忙,可没几日漆漆就染了风寒,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了。不过肖折釉原本也没打算让漆漆帮什么忙。事儿,都是她在忙。
每次吴婆子要去接生,肖折釉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匆赶过去。
她每一次都是硬着头皮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肖折釉又一次从吴婆子那儿回来,她在浴桶里泡了快一个半时辰,泡到身上的皮肤开始发白浮肿,身上的不适才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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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嫁龙门 卷五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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