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瞬她就想起了适才在茶馆中讨论的事,脸色一肃,看向楼挽,「阿挽,你先回府,记得抹药。」
楼挽连连点头。
楼湛沉默了一下,「三弟这几日住朋友家,不会回府,你告诉岚姑不必担忧。」
楼挽继续小鸡啄米地颔首。
「还有……」她伸手轻轻揩去楼挽脸上的灰,声音低低的,「以後你不许再出来摆摊,在家温习功课,准备来年的秋闱。」
楼挽受宠若惊地一应,「那……阿姊,阿挽先走一步。」
看着楼挽离开的背影,楼湛沉思了一会儿,清亮的眸光转到萧淮身上,「现在,世子可否把方才的话说完?」
萧淮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潺湲的河水,闻言收回目光,苍白的脸庞涌上凝重,「要说清楚此事……恐怕得请楼大人到寒舍一坐。」
去靖王府?
去昨天那个充满了无限尴尬的地方?
楼湛想到此事事关重大,只得默默吞下了拒绝之言。
萧淮左右看了看,辨认了方向,走向长街,抿唇淡笑,「几年不曾来云京了,若是没记错的话,沿着这条街直走就能到王府了。」
楼湛只好跟了上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叫卖声,极是热闹繁华,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样。
广阔的街面上常有马车驾过,道路两旁都摆满了小摊,卖什麽的都有,有挑着担儿或者扛着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走来走去。
长烨的民风还算开放,当街看到同行的年轻男女也不会有异样目光,只是萧淮容颜、气质皆是绝佳,楼湛虽然一脸冰冷,细看也是个美人,恍若珠玉与霜雪,这样的一对,难免引得众人频频回顾。
楼湛如芒在背,别扭至极,正想向萧淮提议走小道,一个货郎突然伸手热情招呼起来——
「欸,那位公子,买个小玩意儿送给那位姑娘呗?」
楼湛心里一吓,倏地看向萧淮。
後者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语调上扬地轻「哦」了声,抬脚走了过去。
货郎眉开眼笑,「这都是些姑娘们喜欢的小玩意儿,公子不妨买来逗逗姑娘开心。」
楼湛默默跟上去,看着货郎,心想,我现在就不太开心。
小摊上摆的都是发簪之类的东西,竹制、玉制、骨制的都有,出乎意料打磨得精细,虽没有平日见的华美,却有着独特的简朴意趣。
萧淮随意拾起一支骨簪细细看起来。
那货郎一边道:「这些小玩意儿在公子眼里应该不算什麽,不过图个新鲜,送给小姑娘再好不过。」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往楼湛瞅。
楼湛微窘,无奈地伸手拉了拉萧淮的衣袖,「世……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
萧淮巍然不动,看了一会儿,回过身,拿着骨簪在楼湛头上比划了下,嗓音清润温和,「很适合你。」
楼湛无言,看来世子殿下会自动忽略不想听到的话。
萧淮回头又挑了支玉簪,付了钱,将骨簪递给楼湛,唇边噙着淡淡笑意,「楼大人若是不收下,又要我如何赔偿这浪费的一刻钟?」
楼湛思考的拒绝之言堵不回去,顿时落败,只好收下骨簪,无奈地跟着萧淮继续走向靖王府。
她不是看不出萧淮对她的好意,只是这好意来得莫名其妙、来得猝不及防。
毕竟,萧淮这才见过她没几次,不过是几面之缘,何至於对她这麽好?楼湛一边想着一边皱眉。
看来此番过後,得离萧淮远些,否则若是被有心人看见,指不定又要说她狐媚勾人,勾搭皇室这罪名她可受不起。
不过,或许这只是萧淮一时兴起,等过後就将她忘了?楼湛摇摇头,只觉得手中的骨簪有些烫手。
靖王府的前堂摆设同萧淮的马车里一样,静而雅,正中的座位後方还挂着一幅字画。青山云海,勾勒浅淡,无论是字还是画,都有一股洒脱之意。
萧淮轻啜了口茶,注意到楼湛的目光,也没回头,悠悠道:「这是我母亲作的画,父王题的字。」
楼湛的目光滑到萧淮身上,「不知世子让下官进府是为何?」
「自是为了那块布料之事。」
萧淮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语气恭敬,「世子,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萧淮放下茶盏,「拿进来吧。」
「是。」
屋外走进一个婢女,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小步走到萧淮身前,恭敬地递上。
萧淮接过衣裳,淡淡道:「下去吧,吩咐外头伺候的人离远点。」
「是。」
婢女目不斜视地退出去,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萧淮走到楼湛身前,「楼大人请看。」
说话间,他将衣服一展,霎时,淡紫的华贵衣袍宛若流烟轻散,铺开在人的眼底,淡淡的流云纹若隐若现,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楼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在衣服上一摸,顺滑舒适,同那块残破的布料子一模一样。
沉默了一下,楼湛抬起头,清亮的眸光正好撞进萧淮明亮温和的眸中。
「世子殿下,这是?」
虽然衣料相同,但是萧淮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没什麽依据,不过楼湛心里就是坚定地这样认为。
萧淮唇角的笑还没扬起,眉头忽地一蹙,侧头掩唇轻咳了几声,再回过头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楼大人没有认定我是凶手,真是让人高兴。」他调笑般地朝着楼湛眨了眨眼,才道:「这是云州特产的紫罗云纹布,一年也只有几匹,都是贡品,唯有宫里才拿得出。过几日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太皇太后派人将布料送了几个地方。」
送了……几个地方?
楼湛紧盯着萧淮,「敢问是哪几个地方?」
「靖王府、大长公主府、明国公府、椒房殿。」
楼湛低低重复了这几个名字一遍,呼吸倏地一滞,良久,喃喃道:「我大概能猜出凶手的身分了……」
「哦?」萧淮好奇地挑了挑眉,微微弯下腰凑近楼湛,吐息轻轻,「谁?」
楼湛垂着眸子,没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口说无凭,下官得查到更多证据才能确定。」
萧淮的目光含笑,「也是一大突破。只是现在罗上将军不在,楼大人只身一人不好查探。辛苦了一日,不如留下来用餐再走?」
那还是免了。楼湛心道一声,抬头忽然发现两人距离过近,惊得连退几步,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必了!多谢世子好意,只是舍弟尚在牢中,下官还要去看看他。」
吓到了?萧淮勉强忍下笑意,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那便不留楼大人了。」
楼湛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告辞。
【第四章 凶手是谁家】
虽然是托辞,不过楼湛确实准备去一趟大理寺。
已是酉时正,天空中方显出残霞,流云暗渡,落日溶金,遥遥一望,恍若画师笔下的绝世丹青。
楼湛转过长街,望向远方橘红的天空,蓦地生出一种不知身处何方的茫然。
明明,她已经在大牢里待了两个月了。
岚姑、楼挽、陈子佩,这些人早已离世,而楼息被流放出云京,再也没有见过面。
在楼息的心里,估计是一直恨着她的吧。
楼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疏,她回过神来,怅然若失地走几步,目光一转,看到街旁有卖糕点的小店。
好像有米糕?她记得楼息挺喜欢吃这个的,犹疑片刻,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花瓣形状的洁白米糕精致可爱,不用靠近,就能嗅到一股诱人的清甜香味。
楼湛迟疑了下,掏出身上的钱数数,正好够买一份,就让店家用油纸包了,继续前行。
还没走几步,她身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懒洋洋的——
「哟,这不是楼大人吗?怎麽,都下衙了还往大理寺跑?」
楼湛的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你看起来很闲。」
陈子佩慢悠悠地走过来,抱着手嘻嘻笑,「哪有,我是很忙的,准备去一趟靖王府。」
「去爬墙?」
陈子佩的笑脸一僵,「哪能啊?今日我要走正门。」
楼湛懒得理会他,淡淡点头,转身离开。
未料陈子佩不依不饶,跟上她的脚步,笑得贱兮兮的,「你现在去大理寺干什麽?怀里的这是什麽?我刚刚有看到你买糕点哦,给我尝尝。」
楼湛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米糕,声音毫无波动,「楼息犯事了,现在在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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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很倾城 上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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