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京华 卷三 第四章

  若是反其道而行之,他辞官,圣上的疑心便能消除许多,可他却实在舍不得这握在手中的富贵,「若如此,比现在又有何不同?」
  「自然有,大人见这几年里被圣上处置的,哪一个不是罢官抄家?大人辞官至少能保住名声和家业。」他点到为止。
  木成文垂头沉思,如今他是自己辞官而非因罪名被罢黜,还能保住名声家业,总还有起复的那一日,他蹙眉咬牙道:「既如此,国公爷便为我引荐三皇子吧。」
  石隐忽然笑出了声,斜睨了他一眼,「大人未来的三女婿是三皇子殿下的同窗好友,如今更是朝中青年才俊,大人还需我引荐?这未免太显刻意,反倒令圣上和殿下疑心!」
  木成文果然觉出不妥,却又不愿丢了这平白捡到的好处,「待三皇子殿下继位後,也总需国公爷相助才能安然起复。」
  见石隐似是默许了这事,他的心才放松下来,却是又想起些什麽,「那依国公爷来看,辞官後是离京还是留京?」他目光如针一般紧紧盯着石隐。
  石隐想着,他若离京,少不得也要把木容带走,便道:「还是留京的好。」
  石隐若让他离京,便是无心助他,木成文一笑,这答案他是满意的。
  他随即叫了个婆子引石隐往後院去,谁知去到西小院却见着莲心等在院中,只说木容往正房去了。
  而眼下的正房里正是剑拔弩张,木容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眶通红满是泪水,面前的梅氏带着得意的奚落道——
  「你不信,还要来问我,我告诉了你,你还是不信,难不成你要回峦安去查访?有些年纪的,当年的事大约也都清楚,或许你可以去云府问问云夫人,云夫人和你姨娘是手帕交,那些个事她心里也清楚得紧,她一意和云夫人的兄长退亲,自然是她不贞在先,江家卖了颜面给周家,只说是她退亲也就罢了。」
  梅氏大约是许久都不曾如此得意过了,连立在她身後的鸾姑忖着主子心意,也笑了起来道:「四姑娘也不想想,当年周家是何等显赫有钱的人家,即便是商户,可你姨娘也万万不到给人做妾的地步,肯那样心甘情愿的做妾自然是有不妥在先的,况且周姨娘入木家的时候可都差不多二十岁了,等到那样的年纪才出门,焉知不是就为着等风头过去?」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木容恼羞成怒的吵嚷起来,却见厅房的厚门帘忽的被人掀起,石隐立在门外,冷风吹进,梅氏和鸾姑都硬生生的浑身一颤。
  梅氏忽然想起周茹也是石隐的娘,她方才痛骂了周茹,木容倒是无所谓,木家区区一个庶女,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天去,可石隐却不同,他如今是圣上和三皇子殿下眼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更是新晋的襄国公。
  「这……国公爷……」梅氏笑容有些僵。
  石隐只是冷冷一眼扫过她,便看向了木容,见木容怒气未散,满眼的泪水和不甘,心就不免疼了一下。
  木容是听了消息就匆匆到前院去的,随後又直接到了正房来,眼下穿得轻薄,石隐解了披风系带就给她裹在了身上,一言未发的扶着木容肩头便将她带出了正房。
  只一出正房木容神情便放松了下来,带着几许疲累的靠在石隐肩上慢慢走着。
  「到底是木家後宅,我不便在此久留,是来日再说还是我先送你回周家别院?」
  「回周家别院吧。」
  石隐点头,现下木容身旁只带了莲子,於是就只将她主仆两个一齐带出了木家。
  倒是有人报知了木成文,可木成文眼下得了石隐答应相助,旁的也就一概不管不顾了。
  【第五十章 名义上的兄妹】
  回到周家别院後,莲子先往小厅里笼上了炭盆才退了出去。
  木容立刻迫不及待问:「圣上怎麽会忽然叫你袭了石叔的爵位?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都是将你看做石叔的亲生儿子?」
  石隐先是探了探她额头,见她并没发热,这才缓下来同她解说起来,「圣上早有疑心将我当做师父的亲子,当年师父请辞预备和周姨一起,圣上只说叫师父给他办好最後一件事再去,随即便派了人往峦安给周姨送信,叫她不要阻拦师父前途。
  「那时周姨恰巧患病,外间又传闻周姨不贞退亲产子,那人大约就当了真,随後师父办成了事往峦安去,周姨却已嫁入木家,圣上又着人来召师父,师父回京时却带着我,圣上自然便将我当做是师父的孩子。」
  原来如此,木容沉吟着,眉头却不禁深锁起来。
  石隐见她听罢只一味出神,不言不语的压着那份忧愁,不免心疼。「不必担忧,如今瑞王爷回京,许多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他话没说明,木容面色白了一白,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等了,等他化解所有事,否则有个同母异父兄妹的名分在,她和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圣上既是一贯有此猜测,那为何直到今日此事才提了出来?又这样明着封赏?」她的不解在於此,当今圣上从来不是个无缘无故行事的人,况且一贯只是疑心,以他的谨慎,只要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是决然不会行事的,可到底是什麽叫圣上忽然验证了心底的猜测?
  「看起来大约是云深的手笔。」他将出宫时云深的作为告知了木容,由此可见,此事或许真是云深所为,他毕竟深得三皇子信任,或许便是借着三皇子做了些什麽,叫圣上落实了猜测。
  「可他这麽做又是为什麽?」
  云深这样做似乎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好处的事他又怎麽会去做?
  而此事也是石隐想不通的,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就是不想让自己和木容在一起,可不管他到底怎样作为,石隐从没觉出他对木容有半分情意在,既没情意,又为什麽要如此?
  看木容绞尽脑汁也想不透的样子,他只揉了揉她的头,「不必想了,现如今他怎样也伤不到你我了,反倒是白塔寺的恩怨,早晚是要同他清算的。」
  他觉得云深此举必然是有後招,却没有和木容提起。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不能叫她再为这些事烦心。
  眼下虽说有个兄妹之名阻碍着他们两人,却也有一样好处,往後他要见她,要照料她,也都明目张胆不需再寻任何由头了。
  「不如你也搬去国公府住着吧,也舒心些。」
  木容脸一红,心里却也想和他住在一处,不然他一忙碌起来总是好些天见不着人,若是住在一个府里,早晚也都能见一见。
  石隐见她羞红了脸点点头,便笑着起身,「时辰不早了,明日年初一,大约午後慧敏公主会邀你往公主府做客,等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他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落下一吻,便唤了莲子进来伺候,之後就离开了。
  莲子进门後,却是先望着石隐背影瞧了半晌,随後便不言不语了起来,直到伺候着木容洗漱上床时,终究是耐不住说起话来。
  「姑娘待襄国公也真是只能如此了,现如今被这样一个名分困住,姑娘往後可怎麽办?」
  她显然很是忧愁,木容却不知要怎麽回她,方才意识到木成文也发现石隐身分上的问题时,她的心是慌的,怕一个处置不周此事被吵嚷了出去,石隐身分被揭穿,往後亡命天涯是小事,可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一他逃不出去……落得一个和当年二殿下一般的下场,她也没什麽想活的心思了。
  那时她什麽都没想,只想保住他,只想藏着那些秘密,至少在他觉得还不能公诸於世的时候就一定要藏住。
  她去找梅氏也是为此,木家再没有谁像梅氏和木宁那样厌恶自己,她假装不信亲娘未嫁便产子的丑事去找梅氏询问,到底梅氏不知冬姨就是当年周茹的贴身丫鬟,她只当木容必定不知当年旧事,於是为着羞辱她,变本加厉将当年传闻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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