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谋反,真的只有怀王及他获罪的党羽么?」睿王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晏侧妃,「晏蓉,你说,会不会还有个人,一直藏在暗地里,当年的事情,也有参与,但是一直没有漏出狐狸尾巴来?一直蛰伏着,静待着时机,寻到机会,就重扑上来?」
「王爷觉得,当年谋反,还有人没有伏诛?」晏侧妃看着他问道。
睿王点头,「是,怀王性格冲动,好高骛远,当年的事情,我总觉得,不是他一个人筹谋的。」
「怀王身边毕竟聚集了许多人,他的门客中也不乏许多有见地之人。」晏侧妃安慰他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王爷不要想太多。」
「那如今呢?」睿王悠长的语气突然变的短促,迷离飘渺的眼神也突然明晰。
晏侧妃猛的一愣,「如今?如今怎么了?」
「凤州城的蝗灾一事,为何朝中有人拦下了折子?隐瞒不上报?若非珏儿他们途径那里,及时送回消息,让朝廷能快速应对,不止凤州,临近的州城难道可以幸免?大面积的蝗灾,损失严重,且蝗灾是最容易引起百姓议论,最容易拿来做文章的。」睿王意有所指。
晏侧妃跟在他身边时间很长,并非彻头彻尾不同朝政的内宅夫人,闻言,很快便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拿着这蝗灾,诋毁当今朝廷,危害当今圣上?」
睿王垂着眼眸,眉宇微微蹙起,鼻中却是冷哼一声,「听闻凤州已经有传言,说当今圣上不是明君,德行有亏,这才引得神灵震怒,降下灾祸。」
晏侧妃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年怀王伏诛之时,便有过类似的传言,以攻击圣上。所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蝗灾乃是天灾,可往往天灾比人祸更容易鼓动人心。
如此看来,朝中拦下奏折那股势力,果然是存了异心的。
「没有查到么,是谁故意拦下了折子?」晏侧妃低声问道,「这件事不是小事,应当可以彻查吧?」
「圣上已经交由大理寺查办。可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中间变数太多,就算查出了拦下折子的人,就一定是那人么?不过替死鬼而已,他背后藏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被揪出来的?」睿王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
晏侧妃啧了一声,狐疑看向睿王,「王爷将这件事与十年前的事情放在一起说,难不成……是觉得,同十年前那谋逆之事有关?」
睿王垂眸,半晌才缓缓开口,「藏了十年的狐狸尾巴,也许,终于藏不住了。」
晏侧妃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当年怀王余孽真的没有肃清?」
睿王摇了摇头,「如今,我最关心的已经不是怀王余孽了……我一定要找到当年的刺客,一定要……亲手弑他为雪娘报仇。」
晏侧妃张了张嘴,终是闭口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十年前的事情,恍如一根长长的刺,深深的扎在王爷的心里,触碰不得,微微一碰,也许就是鲜血淋漓。这话倘若说出来,真是大不敬——王爷早已经厌倦了为圣上秘密做事的生活。
倘若不是当年那刺客一直没有抓到,王爷只怕早就丢爵弃职,求圣上放他离开京城了。
他之所以仍在做圣上密探,便是想要亲手抓获那人,亲手杀了刺客。
她其实很想说,也许正是因为雪娘的死,王爷放不下,放不下就想得多。王爷是想得太多了,怀王的事情,让圣上十分震怒,但凡有一点牵扯的,当年都被株连。据说,当年砍下的人头滚落满地,京城午门血流成河。死灵的怨气久聚京城上空,竟整整两个月,京城未见一个晴天。
倘若当年怀王真的还有余党,圣上怎么可能放过不继续查下去?那余党又怎么能潜伏十年,而不让任何人察觉?
当年的刺客,如今也许已经死了,更或者弃暗投明,做了别的营生。茫茫人海,他连那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如何能寻到那人?
只是,这话她没法儿说。她能想到的,王爷不会想不到。但这已经成为王爷心中的执念,不达不休。
「王爷早些歇息吧,忧思伤身。」晏侧妃说完,福了福身。
睿王轻叹一声,摆了摆手。
晏侧妃抬头,目光缱绻眷恋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退走。
马车猛的一摇,宁春草惊叫着醒了过来。
景珏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宁春草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天珠项链。
「我的项链呢?」宁春草看向景珏。
「你做了什么梦?」景珏幽暗的眼眸里。尽是好奇神色。
「把项链给我!」宁春草摊手在他面前。
景珏垂眸一笑,勾起的嘴角并未温暖的味道,「爷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你为什么要偷偷去掉我的项链?」宁春草不答,反问道。
风吹动车窗帘子,窗外的阳光,落在景珏玉面之上,暮春热乎乎的风吹过他的眼角眉梢。玉树蒹葭,唯有笑意凉薄,「不去掉项链,你如何能有梦境呢?」
宁春草皱了皱眉,她的梦并非美梦,每次去掉天珠项链,就会坠入恐怖的噩梦之中,几乎无一例外。
纵然有时能预兆未来之危险,让他们能提前逃出危难。可这种突然被人去掉项链的感觉,就好像被人出卖和背叛的感觉一样。倘若他是提前告诉她,在她入睡以前光明正大的问她要走项链,她现在心中一定不会充满愤懑跟别扭。
「我有没有梦境,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宁春草鲜少这么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和他说话。
「哎哟,」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怪声怪气的吆喝。「哥哥,我就说你这小妾了不得吧?这不过是灭了凤州的蝗灾,受了百姓跪拜而已。就敢如此跟你说话了,怕是已经忘了,自己是你小妾的事儿了吧?」
景瑢话音落地,随着而来的就是一阵嘲笑。
景珏的脸色黑了黑。
宁春草轻咬下唇,这景瑢真是讨厌,两人之间的气氛本就很差了,他更在外头火上浇油!
岂料景珏黑着脸开口,怒气却并非冲她,「滚——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
马车外头的笑声戛然而止,景瑢讪讪咳了两声。
「前头探路去。」景珏又吩咐道。
嘚嘚的马蹄声,越过马车,距离渐远了些。
景珏这才又转过视线。目光落在宁春草的脸上,「想起来了么?」
宁春草抬眼看他,恰落入他眼眸之中,四目相对,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怪异极了。
「说了,你就还我项链?」
景珏眯眼,缓缓点头。
宁春草舔了舔嘴唇,「我看见刀光剑影的,有人死了,像是再抢夺什么东西……我们也被人围追,截杀,情况危急……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景珏静默看她。
宁春草急道,「真的只记得这些了,你快把项链还我。」
「若你的梦是预兆。如此危险,你还敢带着项链睡觉么?」景珏缓缓问道。
宁春草摊在他面前的手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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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为后 卷二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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