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为后 卷二 第十九章

  可屏风后头的跳舞的人影却是不见了,只见那头发长至脚踝的大巫,身披大红的深衣,端着烛台,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她抬眼瞧见宁春草还安安好好的在门前站着时,脸上一闪而过些错愕。
  烛光都随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你想问什么?」宁春草皱眉看着她。
  大红的深衣下头,是她若隐若现的皮肉。
  适才隔着屏风跳舞的时候,她的手臂腰肢,光影毕现,想来就是没穿衣服的。此时也只是披了件深衣在外头。
  虽然都是女人,宁春草仍旧觉得十分别扭。
  大巫将烛台在桌案上放下,斜斜坐在软榻上,深衣里头未着寸缕的胸脯。若隐若现。
  「你能先把衣服穿好么?」宁春草别过视线,不想看她。
  「这里没有旁人。」大巫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亦如第一次街头相遇之时。
  「我不是旁人么?」宁春草拧着眉头。
  大巫呵呵一笑,「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避讳什么。你果真对巫咒没有反应,我做巫女四十年,从来未见过对巫咒会没有反应的人,你是独一个。」
  宁春草抿着唇,没说话。
  「为什么?」大巫问道。
  宁春草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什么巫咒,什么巫女,你叫我怎么回答?」
  红衣大巫眯眼看着她,缓缓问道:「你的生辰八字?」
  宁春草轻嗤一声,「为何要告诉你?」
  红衣大巫猛的起身,身形快似一道红色的闪电,宁春草甚至没看清楚她是如何走来的,只听到她腰间铃铛一声脆响,便已经见她人停在自己面前,冰凉的手指紧紧扼在她咽喉之上。
  「你有选择的余地么?要么死,要么说?」
  宁春草喉咙被掐的生疼,忍不住想要咳嗽,可就连咳嗽都被扼住,咳也咳不出,脸上不多时就憋得通红。
  「想清楚了么?」红衣大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两人此时距离很近,宁春草可以清楚的看到红衣大巫脸上细细的皱纹,这女巫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只是身形依旧保持的如少女一般好。
  喉间一松,宁春草立时大咳起来,揉着自己的喉咙,表情十分痛苦,好似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红衣大巫冷冷看她一眼,「莫要拖延时间,我下了多大的力道,我自己难道不清楚么?快说,我不是有耐心的人。」
  宁春草皱着眉头,低声报上二姐姐的生辰八字。
  她和二姐姐只差了不到一岁。
  红衣大巫捻指算了算,冷笑一声,猛的伸手,又掐上她的脖子,「怎么,我看起来很好骗么?」
  宁春草连忙摇头,「不敢,不敢骗你……」
  「这不是你的生辰。」红衣大巫靠近她的耳边,语气森然冰冷。
  宁春草连连点头,「许是我记错了,我再想想,再想想……」
  「你只剩下一次机会,再敢糊弄我,我就掐断你的脖子。你若死了,对巫咒有没有反应自然也就不重要了。」红衣大巫冷笑说道。
  宁春草连连点头,「是,是……」
  她小心翼翼的报上自己的八字。
  心下忐忑看着那红衣大巫。
  大巫算过之后,放开扼住她咽喉的手,拽出腰间铃铛,轻晃着那碗口大的铜铃,口中喃喃着她的生辰八字在吟唱。
  宁春草忽而觉得浑身一麻,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脚下一个踉跄,就向地上栽去。
  那红衣大巫的吟唱声越发大了起来。
  宁春草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箍紧了,疼的要炸开。
  正在这时,外头却传来景珏疾呼的声音,「春草——宁春草——」
  宁春草趴伏在地上,挣扎的仰起脸,「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声音嘶哑微弱,也不知景珏能不能听到。脑袋太疼了,她已顾不上许多。
  似乎有脚步声临近房门之外。
  那红衣大巫不得不停下原本的吟唱,转而摇着铃铛,唱起了旁的曲调。
  她不再吟唱着宁春草的生辰八字,宁春草头上的箍痛之感立时消失不见。
  砰的一声,身后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景珏几乎是跌进门来的。
  他面色苍白,紧张的目光落在宁春草身上,「你没事吧?」
  宁春草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却不像没事的样子。
  那红衣大巫摇铃吟唱的声音,似乎让他非常痛苦,面上僵硬苍白,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
  宁春草忽而扑上前去,一把拽住那红衣大巫的铃铛。
  铃铛声停了下来,她口中的吟唱却没有停。
  宁春草不管不顾,一只手死死的拽着铃铛,另一只手上前,想要堵住那大巫的口。
  红衣大巫的吟唱被她打乱,曲不成曲,自然也就没有了巫咒的威力。
  控制人的巫咒失去了力量,景珏的情况好了很多,他咬牙上前,欲擒住那红衣大巫。
  倒在门边似乎睡着的少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猝不及防的扑上前去,从背后紧紧抱住景珏,让他一时不能近前。
  若是平日里的景珏,也许稍微用力,就能摆脱那少女。可此时的景珏却是有些力不从心,巫咒的威力似乎并未完全退去。
  他和少女撕斗起来。
  红衣大巫也并未摆脱宁春草的纠缠。
  两人厮打中,红衣大巫尖长的指甲狠狠划伤了宁春草的手。
  宁春草只觉手上猛地一疼,接着就是一热。她低头一看,半个手背都被涌出的血染红了。
  这巫婆!下手也太狠了!
  宁春草疼痛之中,更心生恼怒,嘶叫着也要抓伤那红衣大巫的脸。
  可她的指甲不过刚刚触到那大巫的面颊,大巫就惨叫一声,「啊——」
  声音嘶哑凄厉,像是鬼嚎一般。
  宁春草啐道:「我还没下手呢,你叫什么叫——」
  那大巫却表情痛苦,浑身战栗。
  宁春草觉得那大巫手劲儿一松,她借机猛的一扯,两人一直争抢的碗口大的铜铃铛便到了她的手中。
  她见红衣大巫盯着她的手,表情震惊痛惜甚至略带惊恐,总之,仓促之间,她的表情复杂极了。
  宁春草也顺着她的视线向自己手上看去。
  却见那铜铃铛上,不知何时滴上了自己的血。
  红衣大巫抬脚踹向宁春草,宁春草抱着铜铃铛退后了一步,红衣大巫竟然没有再和她纠缠,反倒转身拽着那少女的肩膀,大步跃出门去。
  门外的黑衣人正和程颐景瑢缠斗。
  那红衣大巫丢下一串吟唱,带着那少女脚步飞快的冲出院子。
  待宁春草和景珏追出去的时候,她们已经不见了踪迹。
  黑衣人也迅速退走。
  程颐和景瑢的面色并不好,先前巫咒对他们的影响似乎还在。
  景珏摆了摆手。叫他们不必追了。两人站在院中,攥着拳头,微微喘息。
  「他们跑什么?」宁春草话音刚落,便听得一连串疾奔的脚步声,往他们所在的院子而来。
  听这脚步声,来人似乎不少。
  景珏立时脊背紧绷,程颐和景瑢也喘着气,打起精神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宁春草心头紧张,抬眼向院门口看去,只见院门口涌入许多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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