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为后 卷二 第二章

  起火的虽然只有两间上房,但是火势这东西,是会借风蔓延的,很快便有旁的屋舍也陷入火海之中。
  但幸而人都被惊醒了,注定这个不平静的夜,无人可以平静安睡。
  众人都在往外逃。
  只有程颐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火势起的快,且迅猛。并非意外着火,乃是备了硫磺烟硝淋了桐油方能有如此大火。」
  景瑢更为惊讶了,「有人故意放火?要……烧死我们?」
  程颐点了点头,「有桐油助势,火一旦烧起来,我们能逃出来的几率非常小!多半会被困在火海之中,就算能拼命冲出来,也会受不轻的伤。」
  景瑢按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气,好似后怕急了,「幸亏程管事将我给拖出来啊!如若不然,我不是……」
  程颐没理会他的感激,只侧脸看着景珏,低声道:「世子爷想必已经知道缘故了吧?」
  景珏这才将落在宁春草身上的视线收回,寒着脸,垂着眼眸,「受了剑伤那贼人,是驿丞的亲属?」
  程颐微微点头,「看样子是。世子既然一开始就发觉了,为何还要那般不留情面,不留余地呢?这不是给自己招来祸事么?出门在外……」
  程颐说道一半,发觉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说教世子爷,便又硬生生掐断了话音。
  景珏哼了一声。「我若不收拾他,岂不便宜了他?爷都敢惦记的人,爷没有道理放过他!」
  程颐实在忍不住,面庞被火光映得微微发红,「若是要放过,从一开始就要留有余地。若是打算不放过,要做,就要做得不留后患!世子爷先是不给驿丞脸面,打了他极力想要保下的人。那就该将此人握在手中。不给驿丞留反扑的余地。」
  宁春草闻言一愣,当时也许景珏并不想放人走,是她求了情,说困了。他才放人走了。
  莫非这场火灾,就是因为她一时心软才造就?
  「不过幸而世子爷警觉,竟能在他们下手之前,逃出险境!已算是很好了。」程颐拱手说道。
  景珏又看了宁春草一眼。
  宁春草有些担心,他会把自己说出来。
  可他却是开口道:「程颐,你去把放火的人找出来!你说的对,要做,就要做得不留后患。爷什么时候是心软的人了?」
  程颐拱手领命,闪身混入一群混乱往外逃的人群当中。
  有人在抢救自己的行李物品,有人在抢救马匹粮食,也有人在帮着杂役们泼水灭火。
  只有一行早已带着行李逃出火海的景珏几人,神色轻淡。
  「你去把马车牵过来。」景珏对景瑢道。
  景瑢应了一声,麻利的去了。驿馆里外都是一片忙乱。景瑢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将他们的马车弄出来。
  「世子上去歇会儿吧!程管事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景瑢笑着说道。
  景珏却是扶着宁春草上了马车。看着她,神情有些莫名,声音低沉的说道:「你进去躺会儿,若是能睡着,就睡上一会儿,如今不用再担心了,我就守在马车外头,不会叫你有任何危险。」
  他说着并从怀中拿出天珠项链来,伸手挂回她的脖子上。
  宁春草抬手摸着天珠项链,脸上还有些犹疑之色。
  倘若她的梦能让他们规避灾祸,她真的应该带上这可以镇压梦魇的天珠项链么?
  景珏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冷下脸来,用命令的语气,「爷让你安心睡会儿,你听不懂?」
  宁春草看了他一眼。
  「等你睡醒了,爷还有话要问你。」景珏神色很冷。被火光月光照亮的脸上看不出心绪。
  宁春草只好点头,弯身钻进车内。
  她将天珠项链塞进衣领里头,在矮脚榻上躺了下来。
  一次梦境化解灾祸也许是巧合,那接连两次呢?还是巧合么?
  景珏定然会问起,她说是梦的提醒预兆,他能信么?
  莫说他了,宁春草自己此时尚有些不敢相信。适才她看到的,究竟是梦,还是预兆?亦或者,梦就是预兆?
  她甩了甩头,脑子里有些乱。
  外头的声响更乱,小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吼声,女人的斥骂声。声声入耳,搅成了一锅粥。
  奇怪的是,在这般嘈杂烦乱的声音之中,满怀心事的宁春草还真的睡着了。
  且还睡的格外的安稳,没有噩梦侵扰,没有归雁楼,没有骤然下坠的恐惧……
  她醒来之时,驿馆里昨夜投宿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在清点行礼,准备离开了。
  程颐果真抓住了纵火之人。也不知他在那般忙乱慌张的情形之下,是如何确定这人的。
  宁春草只觉这程颐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爷打算接下来怎么做?」程颐将纵火贼扔在一边,脚踩在他肩头上,躬身问景珏。
  那纵火之人个头不高,尖嘴猴腮,此时被踩在程颐的脚下,更显得畏缩。
  「大爷饶命啊……误会啊大爷,小的只是起夜,路过屋舍外头,没有纵火啊……」他连连告饶。
  程颐却将脚踩得更狠些,「闭嘴!」
  那尖嘴猴腮的贼人吃痛,呜呜乱叫,倒真不敢再多说。
  景珏淡漠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咱们只是途径此处,驿丞不是说,谁的地盘,谁说了算么?就将他送到本地的县衙里去吧。」
  程颐拱手领命。
  景瑢在一旁皱眉,看着程颐道:「你身上带的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么?」
  程颐抬头看着景瑢,还未说话。
  景瑢便又抢着开口道:「这里定然是官官相护,这驿丞胆子太大,竟敢放火烧死爷们!这是哥哥机警!倘若换了旁人,此时不做了怨鬼了?这般的驿丞,如何能留?咱们一走,驿丞再被放出来,岂不白费了一番力气?」土鸟找号。
  程颐没有理会景瑢,只拱手又看着景珏,「世子爷的意思是?」
  景珏哼笑一声,「官官相护倒也不得不防,这里毕竟不是京城。」
  程颐点头,「属下带了王府的令牌在身上,只消报了王爷的名号,不怕衙门里徇私。」
  景瑢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甚好!程管事你真行!」
  景珏却是冷漠摇头,「不行。」
  景瑢一愣,「怎么不行?」
  「不能用他的令牌,不要报他的名号。」景珏不容反驳的说道。
  「世子爷,这是闹别扭的时候么?我知道提到王爷,您心里不痛快,可是您也得分情况啊……」景瑢在他身边小声劝道。
  宁春草虽然醒了,但一直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听到这话,她微微屏住呼吸,似乎唯恐露听了什么。
  景珏却是嗤笑一声,「不是因为这个。」
  程颐拱手道:「若想要避免他们官官相护,镇压一下,也是必不可少的。」
  景珏道:「车里有京城带出来的茶叶,乃是宫中御用的茶叶,连茶叶罐子都是宫中敕造。你带一罐茶叶给县衙里的县令送去。不必提及睿王府。」
  「啊?」景瑢一愣,「一罐茶叶,比令牌还好用?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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