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加了商陆和曼陀罗的药还放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曾动过。房间里面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着两盆金弹子,一盆上面挂满了金黄色的果子,尚宛妗随手端了那药碗,倒进了没有挂果的那盆金弹子的土里。
锦书惊呼:「小姐,一副药就煎一碗,沈嬷嬷没有熬多的药!」
尚宛妗冷笑:「这药喝了还不如不喝。」然后转头叮嘱锦书,「等会儿沈嬷嬷、竹枝或者旁的人来了,你就说我已经喝过药了。」
锦书瞪大了眼睛,哪里还不明白,那药只怕是有问题的!当下又是愤怒又是担忧,见尚宛妗还看着自己,忙道:「婢子都听小姐的。」
尚宛妗之前是被磕到头了的,之前心神大恸,又折腾了那么一番,这会子就有些熬不住了。由锦书伺候着脱了外衫上了暖炕,本来只想靠着歇一歇,谁知竟有些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锦书怕尚宛妗被热醒,便轻手轻脚的给她脱了衣裙,只剩下亵衣,又把被角给她死死的压在了身下,这才松了口气,拿了自己的绣活,搬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了守着。
竹枝送了雪人上来,见尚宛妗睡着了,并不敢吵醒她,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走了。沈嬷嬷进来看了一次,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留下来,转身又出去了。
尚宛妗心里有事,并没有睡太久,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便醒了过来。醒来之后,依然不肯下床,锦书就替她披了衣裳,让她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发呆。
尚宛妗努力的想着,若是自己没有失去记忆,知晓了顾姨娘这惊天的阴谋,说不定还有一二应对之策。可现在自己根本不记得到狐狸嘴之前的事情,更不知道同行的丫鬟婆子仆人家丁中又有几个是忠于她这个尚家嫡小姐的,就算是知道了顾姨娘和董天行勾结的恶行,她一个小娘子,也没有办法去防备,去反抗。
顾姨娘怕落下守护不利的罪名,并不敢让她死在路上,她的性命是无虞的,可锦书她们的命要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趁着车队尚未到狐狸嘴,拿下顾姨娘和尚宛仪。可连她身边的沈嬷嬷都被顾姨娘收买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拿下顾姨娘和尚宛仪?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尚宛妗扭头看到窗下那盆被她泼了药的金弹子,不由得扯起嘴角笑了笑,顾姨娘可以给她下毒,她自然也是可以给顾姨娘和尚宛仪下毒的。
上一世,陆展沉取尚宛妗,便是为了让她给自己试那些毒药。陆展沉是太医院的院判,尚宛妗跟了他十多年,没有学会一招半式的医术,却把辨毒制毒用毒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不但本身有毒的东西能够害人,就是那些无毒甚至是大补的东西,若是五行相克七情相恶了,也能置人于死地。因此医者给人治病开药方,并不是懂得药物的归经、走势、升降、浮沉等等便万无一失了的。
锦书一抬头就看到尚宛妗那充满了恶意的笑容,不由得唬了一跳。尚宛妗之前醒来之后的不对劲,她是看在眼里的,她隐隐觉察到自己的主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性子似乎完全不同了。于是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憋回去了。
尚宛妗还没有琢磨好到底用什么毒比较好,就到了掌灯时分。因为担心顾姨娘的「病气儿」过到了尚宛妗的身上,所以尚宛妗的晚膳是自己单独在房间用的。用罢晚膳,沈嬷嬷就端了药来:「小姐,该喝药了,老奴准备了小姐最爱吃的糖莲子,做的时候放了多多的糖,一颗就甜到心里去了。」
尚宛妗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眼棕黑色的药水,忽然道:「竹枝做的雪人都已经化成一盆水了,我用瓷碗装了做冻冰花,嬷嬷帮我端出去放在走廊上,明儿个早上起来冻冰花就做好了。」
沈嬷嬷做过去看了眼木盆,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瓷碗,里面装了水,水里放着棉线和花片,便应了一声,端着往门外走去。
锦书接过尚宛妗手里的药碗,眼疾手快的泼在了金弹子的花盆里,然后递回给尚宛妗,尚宛妗伸手在碗里摸了一把,把残存的药汁在自己嘴巴周围摸了一圈。
沈嬷嬷放好瓷碗进来时,就见尚宛妗把手里的空药碗递给锦书,吐着舌头端了装糖莲子的碟子就往嘴里倒,仔细看还能看到嘴上残留的药汁。
尚宛妗嚼了一把糖莲子,才一边由着锦书拿了绢帕给自己擦嘴,一边瞪着沈嬷嬷生气:「今儿个这药怎么更苦了一些?莫不是不小心放了双份的黄连?」
沈嬷嬷笑得心满意足:「那哪能啊,什么都能错,小姐的药怎么能错!」
尚宛妗却有些不依不饶了,定定的盯着沈嬷嬷看,一点也没外露她此时的心思,不紧不慢的问道:「给我煎药的事情是谁管的?」
沈嬷嬷急忙道:「老奴怕小丫鬟做不好这事儿,给小姐煎药的事情,一直是老奴亲手做的。」
她本意是邀功,尚宛妗却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我是主你是仆,你给我煎药原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想吃糯米蒸番薯,足足等了一下午,晚膳的时候才吃到嘴。嬷嬷必不会偷懒的,我身边又没有旁的事情要交给嬷嬷做,想来煎药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
沈嬷嬷吓了一跳,脸色一白,却仗着自己是夫人给大小姐的人,并没有下跪认错讨饶,反而舔着脸笑着给自己辩解:「下午的时候老奴来看了小姐一次,见小姐正睡着,想着小姐刚睡醒胃口必然不好,索性便等到晚膳的时候一起端来了。」
尚宛妗柳眉一竖,怒道:「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我未用午膳,要吃个糯米蒸番薯,胃口好不好还要由你来决定?」
尚宛妗未曾用午膳,却是吃了两碗酒酿桂花汤圆的。只是沈嬷嬷这会子看出尚宛妗是真的生了气,哪里还敢跟她顶嘴分辨!一边在心里想着,等二小姐成了尚家嫡长女,自己成了顾姨娘和二小姐身边的红人,左右有法子磋磨尚宛妗,一边面上摆出诚意十足的样子跟尚宛妗请罪。
尚宛妗实在是心里生气,才会借故发作了沈嬷嬷。只是她到底还记着不能打草惊蛇,因此沈嬷嬷开口请罪之后,她倒不好再怪罪她了,反而强压着怒火宽慰了沈嬷嬷几句,然后笑嘻嘻的把人打发了下去。
尚宛妗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个时候更不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感觉到自己有了点困意,就不再想前想后,让锦书伺候自己洗漱了,上了暖炕准备入睡。
出门在外,条件自然是比不上家里的。这客栈里面的房间只有一张炕,并没有软榻什么的供丫鬟值夜。所以锦书洗漱之后同尚宛妗睡了一张炕,尚宛妗睡在里面,锦书睡在外面。
锦书担心不安全,所以栓了门之后,又把她搬得动的杌子之类的东西,都堆在了门后面。
尚宛妗并不喜欢与人同睡。上一世嫁给了陆展沉,陆展沉的睡相很不好,还有梦游的症状,经常睡得正香就被人掐醒了。因此有了锦书睡在外侧,尚宛妗睡得并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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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定成妃 卷一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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