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珠石散落的声音来得猛烈,一颗颗殷红的珊瑚珠迸了一地,敲出一下接一下的响声。
「你……」娴妃竟有片刻的失神,眼中惊怒交杂,俄而看向佳瑜夫人,心底的怒火几乎要让她忍不住动手,却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手在袖中狠狠一掐,仍是不语。
「陛下……」月栀回了回神,瞧了一眼自己腕上那两串手钏,按着惊意至殿中跪下,强作平静道,「这是苏公子送给奴婢的东西,当时一共四串,奴婢觉得太多了,便送给了堂姐一对……」月栀说着抬眼看向苏澈,只盼他帮自己把这谎圆了。
苏澈还没来得及开口,佳瑜夫人却一声冷笑,怒不可遏地一掌掴在她脸上:「成舒殿里由得你胡说?若是你赠与娴妃,为何刚才不说?苏公子也不曾说;若是你赠与娴妃,便是月薇宫中无记载,云敏妃的绮黎宫里也总该有可查!」
一席话直接将月栀的辩解尽数戳穿。没料到她会如此动手,月栀捂着脸惊得说不出话,苏澈回过神后即是忍无可忍,夺上前就要找佳瑜夫人算账,却被沈晔陡然抬手挡了下来。
「陛下。」沈晔终是一揖,面上颇显黯淡,「这手钏,和娴妃娘娘无关、和苏澈也无关,更不曾到过阮姑娘手上。」
殿中沉寂,沈晔抬了抬头,又道:「是臣带进宫的。」
佳瑜夫人显是一怔,沈晔看向她,神色平淡道:「佳瑜夫人既查过典籍,便该知道,那日是臣与苏澈一同进的宫。这四只手钏分别装在两只盒中,臣与他便各拿了一个。」
「他的,是给阮姑娘的;臣的……」沈晔语中一顿,压制着心底地挣扎,如常道,「是给……云敏妃的,至于如何到了娴妃娘娘手里,臣不知道。」
「什么?!」低有惊呼的是皇帝。万没想到沈晔给他的是这么个答案,给苏妤的?这怎么回事?
「臣曾护送娘娘回宫,对娘娘心生倾慕。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云敏妃娘娘对此亦不知情。」沈晔犹说得平淡,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下换了苏妤面露震惊。佳瑜夫人同是觉得有些意外,却很合她的心思,本是想着先除了娴妃再说,如今若能直接把罪名安到苏妤头上,不急着除娴妃便也罢了。
「沈大人这话说不过去。」佳瑜夫人冷而笑道,「这手钏云敏妃都收了,大人如何说她对大人的用心不知情?何况……」扫了一眼犹跪在地不敢吭声的月栀,佳瑜夫人续言说,「苏公子的这对是送给未婚妻的,便算是个定情之物;大人你同时送给云敏妃一对,云敏妃会不知何意?」
眼见皇帝的面色在佳瑜夫人的话语中一分分冷了下去,苏澈的一颗心都替苏妤提了起来,刚要替长姐辩几句,一声「陛下」刚唤出来,却见皇帝一抬手,神色淡漠道:「旁人都退下。」
四处的宫人均不作声地一施礼,安安静静地退出殿外。皇帝又道:「佳瑜夫人也回宫去。」
口气有些狠厉,佳瑜夫人虽想再多说两句,但见他这神色也觉事情多半是成了。依言一福,也退出殿去。
偌大的成舒殿,转眼间只剩了六个人。皇帝瞧了眼月栀,吩咐说:「苏澈,你带月栀出去,让徐幽请医女来。」
苏澈想要多留,被苏妤厉然一横,只得应了声「诺」,上前扶了月栀起来,一并退出成舒殿。
四个人各自静默着,谁也没开口。苏妤对此事全然不明,若当真被问起来,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死咬着不认,除此之外无话可说;娴妃仍是从进殿时便维持着的沉容静立,目光停在面前不远处地上的一颗红珠上,心中思绪万千。
「真是给云敏妃的?」皇帝又问了沈晔一遍,沈晔一揖:「是。」
皇帝便看向了苏妤:「若真是,那也就真该如佳瑜夫人方才所说,你不可能不知道。」
「陛下……」苏妤一慌,刚要说话,皇帝旋即一笑:「但看你的样子,是真不知道。」
「……」苏妤被弄得一惊一乍,听他这样说,低下头轻轻点了点,「是,臣妾不知道。」
「沈晔。」皇帝带着几分思量之意长沉了一口气,凝睇着他,又瞥了娴妃一眼,「你这些年在禁军都尉府,怎么审讯学得透彻,想来问话时怎么隐瞒能瞒过人,也学得不错。」
眼瞧娴妃羽睫一颤,沈晔便是掩饰得再好也白搭了。皇帝又一笑,续道:「你是明知道朕不会怪到阿妤头上,想自己将这错担下来,把想护的人摘个干净?」
猛然一惊,沈晔双手一紧,仍是硬扛着不曾显露:「陛下多虑了,臣说的……是实话。」
「实话?」皇帝一声轻笑,站起身踱过去,在离娴妃不过两三步的地方停了脚,打量她半晌,笑意淡然地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问话中的这种笃信,将娴妃心底最后的支撑蓦然击碎。脚下一软,娴妃身子不稳地跪了下去,定了定神,颤颤巍巍道:「陛下……臣妾和沈大人并不熟悉……」
「不熟悉他能这么护你?甚至不惜拖上无辜之人?」皇帝反问道。娴妃无话可说。
「陛下,臣……」沈晔刚又出言,眼前忽地剑影一晃,抵在娴妃颈前的剑尖将沈晔的话狠狠卡在喉中。
「陛下!」苏妤一声惊呼,忙不迭地起了身,疾步过去握了皇帝的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胳膊在颤,「事情尚未查明,陛下您不能……」
娴妃面色煞白,凝视寒刃片刻,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向后避了一避,继而俯身拜了下去:「陛下恕罪。但臣妾和沈大人……除却这手钏之外,再无其他,更没有旁的不该有的事。便是此事,也都是臣妾一人之过,和阮家无半分瓜葛。陛下要杀便杀,但求陛下赏罚分明,莫要牵累臣妾家中。」
竟是……承认了?
苏妤惊诧到了极致。娴妃与叶景秋、与楚氏一样,是她的随嫁媵妾。当年还有其他三位,六人一并嫁入太子府中。那时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都刚及笄不久,从太子府到宫里,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竟从来不知……娴妃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陛下。」沈晔已被这情势逼得面色铁青,双目紧盯那剑尖不敢移开,生怕下一刻,眼前之人变没了性命,「娴妃久在禁宫……要送她什么东西也是臣定要为之、非她有意索取,陛下何必治她的罪……」
「沈晔。」皇帝轻笑出声,口吻似很随意道,「这事,莫说要她的命,便是要她三族连坐,你觉得过分么?」
沈晔被噎得无话可辩,一时几是在思量,要不要先夺了皇帝的剑再说。纵使皇帝定要杀他最后到底还是一死,好歹也得争上一争。
突见皇帝腕上一动,苏妤一声惊叫,沈晔刚要伸手去拦,却是扑了个空——那剑不是朝着娴妃去的。皇帝随手把剑扔到了一旁,目光在沈晔与娴妃间一荡,仍是面色不善:「不错,当年叶氏找阿妤的麻烦,捉奸是假的;如今,你们倒让佳瑜夫人找了个真的出来?」
沈晔大松口气,不管结果如何,皇帝把剑扔下,好歹不能立时三刻取娴妃性命了。静下心来,伏地沉然一拜:「臣送这手钏,未曾告诉娴妃娘娘是何人所赠,娘娘才会收下。故此……」
「圆不过去就别圆了。」皇帝清冷笑道,「前后的话都对不上,你这编谎的本事还不如月栀。」
「……」
「用人之际,朕不跟你计较这个。」皇帝说着,伸出手去,竟是扶了娴妃一把,转而又向沈晔道,「把该办的事给朕办妥了,若不然,朕不提这事,可不保来日佳瑜夫人会不会提这事。」
眼看余下三人均有诧异,贺兰子珩心下自嘲一笑:这要不是重活一世心里只有阿妤,非拿你们问了罪不可。
沈晔与娴妃的事让苏妤战战兢兢好几日,贺兰子珩看在眼里,却知道这种事劝也没用——确实,如若不是他重活了一世,是断断不会容宫妃如此的。故而除却慢慢让苏妤相信他确不在意以外,也没什么旁的法子。
而娴妃自己则连怕都懒得怕,如若皇帝要秋后算账,那么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想开了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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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回锅娘娘 卷三 V第二十九章[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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