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请自重 卷一 第十章

  「再说,所谓先发制人只是缓兵之计,能拖一时则拖一时。咱们能订亲,也能退亲不是?真要嫁了,还能和离呢!」
  元钰真服了她,退一步道:「可这匆匆忙忙的,你能与谁订亲去?不成,此事还得去信与阿爹商议才是。」
  「阿兄可是忘了,这些年你寄去姚州的信,隔三差五便会被人偷拆察看?你莫不是摆明了要叫圣人晓得,咱们在谋划什么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急死阿兄!」
  元赐娴觑他一眼:「有什么可急的?我心中已有良配人选,至于能不能成嘛……」她摸摸脸蛋,「阿兄,我美不美?」
  元钰给他问得一愣,张着个嘴点点头,道:「美若天仙,美不胜收,美绝人寰。」
  「那就成了。」
  他傻住:「什么成了?怎么就成了?谁给你成了?」
  元赐娴没答,反问:「上回在漉亭,陆侍郎给了你一块玉玦,你搁哪去了?」
  元钰险些跟不上她这脱缰野马一般的思路:「当然是丢了啊!我个大男人,要他的玉玦做什么,咱们小黑也不稀罕啊!」
  元赐娴恨铁不成钢般叹口气:「倘使我没记错,那似乎是块青白的软玉?」见他显然已忘得一干二净,她便不与他废话了,「得了,我自己想法子吧。」
  元钰点点头目送她走,完了才后知后觉想到——等等,元赐娴所谓的良配,难道是陆时卿?
  永兴坊陆府今日迎了位贵客。
  一大早,六皇子郑濯登门拜访,称来探望昨日在芙蓉园落水受惊,卧床不起的陆侍郎。
  陆时卿人在房中,和衣靠着方卧榻,阅览一卷棋谱,见了他就恼:「你来做什么?」
  郑濯大笑不止:「这不是见咱们陆侍郎没去上朝,来望一望?我瞧你气色不错,怕是嫌昨日那茬丢脸皮,才躲起来了罢!」见他意欲起身,他忙打个手势拦了,「你我间就不必多礼了,坐着吧。这桩事,还得我给你赔不是。」
  陆时卿便没拘礼,轻飘飘觑他一眼:「下回再碰上与那澜沧县主有干系的事,勿再拖了我一道。」
  昨日一早,他从宣政殿出来,原是要回府的,愣是给郑濯拉去了芙蓉园,结果便碰上了倒霉事。
  郑濯握拳咳嗽一声:「恐怕不成,今日我还真就是为此女来的。」
  「怎么,你二人昨日不曾谈妥?」
  「此女七窍玲珑,并非可随意糊弄的主。」
  他嗤笑:「怕是你这副皮囊不够人家瞧吧。」
  「你行,你去?」
  换来陆时卿一个眼刀子。
  郑濯也就不说笑了,问:「你看,可是元世琛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她?否则她何以一上来便质问我是否真心求娶。」
  「世琛」是元钰的字。
  陆时卿摇头:「不像。」他沉默半晌,扯了下嘴角,「她此番进京,曾有滇南王亲信随行,但这批人却被半道遣返了,你可知为何?」
  郑濯深想一下,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她清楚,一旦滇南王的亲信踏入这座皇城,必将给朝臣落下话柄,参到圣人跟前去。由此看来,此女心思并不简单,又恰在你争取到元世琛支持的节骨眼进了京,当有所图谋。」
  郑濯起先频频点头,听到最后却忍俊不禁:「一个小丫头能图谋什么?」问完又皱了下眉,「或者,是滇南王的意思?」
  陆时卿摇摇头,示意暂且不好说。
  「不论如何,总得再听听元家的意思。我与她有个三日之约,到时,你如前次那般,再替我做一次说客。」
  陆时卿一时没应,抬眼道:「圣人令你结这门亲,乃是一石二鸟之计。你欲将计就计,我不拦你,但你须得清楚,这条路很危险,对你,对元家,都很危险。」
  他不以为意一笑:「怕什么,这不是有你把控周旋?」
  陆时卿瞥瞥他,到底没再说别的,应下了。
  ……
  后日一早,陆府收了一摞厚礼:一对成色上佳的玉玦,一对玲珑秀致的香囊,一对巧编细织的同心结……像是谁家小娘子将能够表意的信物一股脑倒了来,且不知何故,还都是一双一双的。
  陆老夫人宣氏和陆小娘子陆霜妤望着这堆信物陷入了沉思。
  宣氏凤眼微眯,静静审视着它们。
  她只有一个儿子,这些东西是给谁的,不言而喻。但曾经收礼收到手酸的陆府已有一年多不曾见过这等场面。
  原因是,昨年初春,她的好儿子非常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当朝嫡公主的示爱,一时闹得满城风雨。此后,长安的小娘子们个个有贼心没贼胆,生怕与她儿成了,便给贵人惹了不痛快,小命难保。
  她打量半晌,越想越奇,问仆役:「哪家小娘子如此有胆气?」
  仆役答:「回老夫人的话,这些都是元家送来的……」
  「啊?」陆霜妤一张嘴张成枣儿大。
  「元家人说,前头有一回,澜沧县主的家犬咬坏了郎君的一对玉玦,故来赔个不是。」
  陆霜妤郁卒了好些日子,茶饭不思的,好容易缓了过来,闻言又勾起了伤心往事,咬咬唇道:「她想给阿兄赔不是,送对玉玦来就是,这香囊和同心结算怎么回事?」说罢去扯宣氏袖子,「阿娘,这个澜沧县主必是瞧上阿兄了!」
  这么简单粗暴的事,不是明摆着的?
  宣氏觑她一眼:「那是当然。人家不瞧上你阿兄,还瞧上你?」
  陆霜妤嘴一瘪:「阿娘——!」她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啊!
  宣氏这会儿没工夫搭理她。她想了想问丫鬟:「前头你们与我说,子澍从芙蓉园回来时,身上揣了方锦帕,看样式似乎是女子的。那方锦帕眼下何处?」
  「回老夫人,郎君当场便叫人丢了。」
  宣氏眉头一皱:「那锦帕上边可绣了什么字样?」
  「这个婢子就不清楚了。但婢子听说,当日在芙蓉园里头的娘子,除了已为人妇的元夫人,便是澜沧县主。」
  宣氏眉头舒展开来,妙啊,妙啊,偏头小声吩咐:「你们去查查,这锦帕是否确实出自元小娘子之手。」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个男声:「不必查了,就是她的。」正是听闻送礼人动静,来了正堂的陆时卿。
  他眉头深蹙,进屋就道:「阿娘,您无缘无故的,又想乱点什么鸳鸯谱?」
  宣氏觑他:「什么叫无缘无故?你瞧瞧这些物件,可都是元小娘子送来的。若非阿娘想的这般,你倒给我说出个清清白白的缘故来?」
  陆时卿脚步一滞,低头看向案上的匣子。鸡翅木制,品类不俗,纹路完整,未有拼补,莲瓣图样对称,看着……倒不难受。
  但他望见里边物件后,却将眉蹙得更厉害了:「你们几个赶紧的,拿下去验毒。」
  宣氏面露惊色。
  他上前解释:「阿娘,事出反常必有妖。元将军与我素来不对付,此物或是他借了澜沧县主的名头,拿来调侃我的。儿尚有要事在身,先不陪您了。」说罢告了个退,还跟丫鬟补充一句,「等等,也别验了,直接丢了就是。」
  宣氏拦不住他,只好由他去,心里道一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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