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闺秀 卷三 第三十章

  柳儿又惊又喜,忙抓着她的手确认:「您说的是真的吗?」
  薛静姝点点头,「我又怎么会骗你?况且,就算你哥哥被判了死刑,以你我两人的交情,我就算为你徇私求情又算得了什么?你放心吧。」
  柳儿胡乱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谢谢,谢谢娘娘。」
  薛静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傻柳儿,别哭了。」
  「嗯,娘娘,我扶你起来穿衣。」
  薛静姝刚收拾完,皇帝就回来了。伺候的人都无声退下,殿内只剩帝后两人。
  皇帝走上前,从身后拥过薛静姝,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脖颈上。
  薛静姝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陛下,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皇帝道:「不急,慢慢来。」
  安亲王和端太妃,以及他们手中的势力,都已经被他控制住,至于别的同谋,还来不及赶到京城,若他们不来倒好,来了,正好送去跟老八作伴。
  他想到一事,又抬起头来,看着薛静姝,道:「此次……恐怕还要牵扯到薛家。」
  薛静姝对此已经有所预料,问道:「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
  皇帝楼着她慢慢退到软榻旁坐下,说:「薛家除了有一个女儿是安王侧妃,前太子妃跟老八也有牵扯,恐怕他们那一房,都不干净。」
  薛静姝缓缓点头,看了看皇帝,忽然又问:「听陛下的语气,是不是连我祖父都牵扯在其中?」
  皇帝见她猜出来,也不隐瞒,说道:「不错,承恩公与安亲王私交过密。」
  薛静姝许久没说话。
  她这位祖父,实在把权势看得太重。从前听信那游方术士的批语,她跟前太子妃薛静婵都有凤命,在薛静婵进了太子府之后,为了讨好她,将自己送到城外庵堂。
  后来,她入宫做了皇后,薛家对薛静婵的冷淡她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如今,薛老太爷又跟安亲王暗里有来往。
  从前太子到皇帝,再到安亲王,她都不知道该说薛老太爷的嗅觉是太过敏锐,还是该说他实在太过糊涂。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哪一处都想讨好,哪一个当权者都想要奉承,到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她摇了摇头,道:「陛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及我。」
  皇帝说:「承恩公做得还算隐秘,若想瞒下来也不是不可。」
  「不必」,薛静姝道,「陛下不知,当初皇祖母也与我说过,对于薛家,只要保得他们衣食无忧,性命无碍便可。若太过于纵容,反倒把他们的胆子给养大了,让他们的欲望膨胀了,这是害了他们。」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说:「就依曼曼所说。」
  薛静姝勾起嘴角,拉过他圈着自己的大掌,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说道:「陛下自从醒来,就不曾过问皇儿的情况,如今还不赶紧与他们打个招呼,只怕过几个月皇儿出生,不认陛下这个父皇。」
  「曼曼说的是,是我的疏忽。」皇帝爽快认错,又站起身,到薛静姝面前蹲下,将自己的耳朵附上去,「我来听听皇儿都在做什么。」
  他的脸颊刚要附上薛静姝的肚皮,恰巧肚子里的胎儿一脚踢过来,隔着肚皮正踢在他的鼻子上。
  皇帝似乎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轻轻跳了一下。
  薛静姝难得见他这副反应,笑得倒在软榻上。
  皇帝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想,皇儿脾气这样大,像他们母后,不像自己。
  皇帝醒来之后,很是忙碌了一阵,因太皇太后七期未过,不好处置安亲王,暂时只把他软禁在府中。
  但对于安亲王的同谋,皇帝便没有任何顾忌,快刀斩乱麻,该摘乌纱帽的摘乌纱帽,该抄家的抄家,该下狱的下狱。
  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皇后的娘家竟也受了牵连。不仅已经分家出去的原薛家长房被贬为庶民,全家逐出京去,就连承恩公府,老公承恩公薛老太爷都受了皇帝训斥,罚了一年俸禄,又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却不曾说思过时限,恐怕要等到皇帝再想起他,才能开恩了。
  不少人由此倒也看明白一点,从前薛家对皇后娘娘无情,将其弃在城外,十余年不闻不问。如今,娘娘对薛家似乎也没有多深厚的情谊,要不然,陛下责罚她的娘家,怎么不见娘娘出面求情呢?
  不过,说到底,因有娘娘在后宫坐镇,薛家得到的惩罚,在众多罪臣中,还算是轻的。
  圣旨颁下之后,薛静姝母亲秦氏曾想要求见她,被薛静姝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那之后,薛家一时间倒真正安分起来。
  转眼就是过年,这一个年,整个京城都是冷冷清清的,皇宫里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与薛静姝二人对坐,吃了一顿团圆饭,又相拥在一块守岁。
  两人摸着薛静姝的肚子,里头的小娃娃前段时间闹腾得厉害,拳打脚踢的,一点都不客气,如今倒似乎斯文了一些,只偶尔似乎在他们娘肚子里翻一个身,伸两个懒腰,让外头的爹娘知道他们的动静。
  薛静姝靠在皇帝怀中,说道:「去年我与陛下各自守岁,今年我和陛下一起守岁,等明年,便是我们一家四个人在一块了。」
  皇帝点点头,亲了亲薛静姝的耳垂,说:「这都是曼曼的功劳。」
  薛静姝笑了笑,仰头来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等看见外头屋檐下挂着的白灯笼,笑意又渐渐隐去,略有些惆怅道:「陛下,皇祖母现在该去哪儿了呢?」
  皇帝蹭了蹭她的额头,说:「肯定也跟父皇、皇祖父在一块守岁,说不定,她老人家也在念着我和曼曼。」
  薛静姝轻轻叹道:「但愿如此。」
  年后,太皇太后便被抬去了皇陵。
  薛静姝知道皇帝空出手来,准备处置安亲王了。她想起柳儿这几日的心不在焉,便找了个时机问道:「陛下要如何处置安王,以及他身边的人?」
  皇帝道:「老八之事,自有先例。况且,他不是暗地里偷偷跟老大书信往来?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一程,让他去跟老大团聚。」
  「他身旁那个侍卫,是不是也要同去?」
  听薛静姝问起这个,皇帝倒没有马上回答。
  薛静姝忙道:「怎么了?」
  皇帝揽过她,说:「你应该也猜到,我在安王身边安插了内线。」
  薛静姝点点头,忽然眉头一挑,问道:「难道那人,就是柳儿的哥哥?」
  皇帝摇摇头,「不是他。」
  「那……」
  「不过,我听那个眼线回报。曾有一次,他被那个侍卫抓住马脚,以为事情败露,却没料到那侍卫放了他一马。我想,这足以令他将功折罪。」
  薛静姝心头一喜,「那便再好不过了。」
  皇帝点点头。
  等薛静姝将这个消息告诉柳儿,她自然又高兴得直抹泪。
  安亲王很快被流放。
  端太妃也被送到皇家寺庙,带发修行,为先帝跟太皇太后祈福。
  后宫中越发冷清起来,有时候,薛静姝清晨起来,送走了皇帝,仍还习惯性的要摆驾长乐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话到了嘴边,才记起来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她只得又叹了口气,让宫人扶着她越发沉重的身体,缓缓的坐在软榻上,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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