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成吗?
玉引心里慌得很,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事她还真没干过,怪吓人的。
膳房外的墙根下,阿礼接过那份用纸包着的酱牛肉,往怀里一揣扭头就跑了。
守孝真是太恐怖了……他从来就没吃得这么素过,而且据说父王母妃要这么吃两年多将近三年、他们小辈也要吃一年,就觉得生无可恋!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昨天,阿礼发现有宦官偷偷摸摸搞肉吃!
他果断没放过这个机会,气定神闲地站到了他们身后,他们一扭头看见他,吓得魂都飞了。
接下来一切都和他的打算一样,他威逼利诱他们每天给他弄一份荤菜,不然就把这事禀给父王,他们一点都没敢犹豫就答应了!
嘻嘻嘻嘻……
阿礼志得意满,揣着这包牛肉一直往西边走。西边一条偏僻的小路上,阿祺和阿祚阿佑正在好奇地等着哥哥,不知道哥哥要干什么。
看到他走过来,阿祺第一个叫了出来:「哥!」
三个男孩子一齐跑了过去,阿礼拉着他们到一个角落蹲下,神秘兮兮:「最近……馋肉不?」
「馋……」阿祺一下子扁了嘴,「这天天的也太素了啊!连肉松都吃不着……」
话音刚落,一捧酱牛肉呈到了面前。
一看就是新酱出来的,肉色鲜嫩,外层的酱汁颜色晶莹剔透。三个当弟弟的都愣了一下,阿佑正要伸手,阿礼又将牛肉往后一撤。
他义正辞严地叮嘱:「不许说出去,绝对不许,不然以后再也没肉吃,一年呢,你们看着办!」
「不说!打死都不说!」阿祚立即举起小手承诺,被阿祚一拍额头:「你小点声。」
阿祚又立刻闭了嘴。
然后,四个男孩子你一片我一片地在墙下偷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从前都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稀罕,一大盘放在桌上都未必有人动一筷子,现下觉得真是人间美味……
吃得还剩差不多两成时,阿礼将剩下的包了起来:「阿祚,这个你拿着。」
「干什么啊?」阿祚怔怔没接,他觉得自己吃饱了,而且就算没饱,他也不想多贪这么一份。
阿礼把牛肉往他手里一塞:「拿回去给姐姐,也告诉她绝对不能往外说。再跟她说一声,日后每天下午这会儿咱都在这儿见,她没事的话就一起过来!」
「好好好!」阿祚赶紧把给姐姐留的肉收好。几个孩子平日里都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现下这么一玩,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背着大人做坏事的感觉太痛快了!
然而阿祺想起了另一个人,他拽拽阿礼的衣袖:「那二姐呢?」
「不许跟兰婧提!」阿礼一瞪他,眼中威胁十足,「谁都不许提!她胆子太小了,嘴里瞒不住事儿,跟她一说,不出三天父王母妃就该知道了,到时候咱怎么办?」
让父王母妃知道就没肉吃了!
几个男孩子都觉得这会很严重,立刻决定守口如瓶,打死也不告诉兰婧!
正院里,玉引起初补身补得很有负罪感。
孝期哎,阖府都在乖乖守孝,就她一个每天两顿大荤,还做得倍儿讲究,连自家孩子都瞒着不告诉,有这么当娘的吗!
然而偶然有一天,和婧凑近了跟她说话,她忽地闻出来什么,一蹙眉头:「你怎么一股酱鸭味儿?」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然而和婧的脸色倏然一白,一下子不吭声了。
玉引便觉得这很有问题!
彼时恰好孟君淮也在,听言往这边瞧了瞧,就道:「和婧,回去练字去,一会儿拿来给父王看看。」
心虚的和婧干脆地应了声「好!」,呲溜就跑了。
「怎么回事?」玉引皱眉看向他,「你也给他们弄吃的了?」
「没有。」孟君淮一哂,坐到榻边,「不过你也别生和婧的气,不是她的主意,是阿礼弄的。」
「阿礼?!」玉引一脸诧异。
「对啊,不止是和婧,阿祚阿佑肯定都吃了,你一点都没看出来?」
玉引心说我没看出来啊,又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嗤。」孟君淮一声笑,「那天我查阿佑背百家姓,这孩子前襟儿上有两滴油,张嘴一股肘子味儿。闻着还特腻,估计味道最重的肘子皮全让他吃了。」
玉引:「……」
他又续说:「我琢磨着肯定不是你这儿给他的啊,就把膳房的人挨个叫来问了一遍,后来有两个宦官招认说是阿礼逼的,但真不知道阿礼还给了比人。」
她目瞪口呆,滞了会儿问:「那你不管管?」
「没闹大就当没看见吧,我也跟那两个宦官说了,当我没问过。」孟君淮咂咂嘴,「天天吃素我都有点扛不住了,何况几个孩子?再说,阿礼干这事儿还想着兄弟姐妹也算他仗义,这事咱又不好明着夸,就让他仗义到底吧。」
这倒是,阿礼是够仗义的。他是男孩子里最大的一个,现下应该也是饭量最大的。自己偷着弄点荤菜明显不会太多,还能拿出来分给别人,这孩子是真不错。
——玉引想到这儿思绪一卡,觉得在这种事上感慨「这孩子真不错」真奇怪……
她就把话题转去了别处:「你要不要也……补补?我这儿每天两份汤真吃不完,咱们一起吃?」
但孟君淮摇了头,他一喟:「那是我父亲。」
玉引便噤了声,手攥着他的手抚了抚,只能这样无声地安慰他。
乾清宫里,皇帝在太上皇离世的第十五天,迎来了十弟递进乾清宫的第三十四封折子。
十弟这是彻底乱了阵脚了。
直至太上皇离世前,他都一直还在太上皇面前挑拨离间,但彼时他们两个都没想到,太上皇竟这么快就走了,而且一个字都没来得及为老十留下。
老十先前做的每一件事,就都成了无稽之谈。而皇帝,再也不必为了顾及父亲的颜面、顾及父亲的身体而给他留颜面了。
面对这些奏章,皇帝最初愤怒的情绪日渐变为嘲笑。
起初他还恼火于十弟竟这样丝毫没有立场、半点不顾尊严,前一刻还在与他对立,父皇一离世竟就立刻服了软;后来,他却连这份恼火都生不起来了。
他只觉自己有这么个弟弟真是丢人。要不是父皇刚走,他真想把十弟从宗室踢出去!
皇帝看完这封新的奏章后一声冷笑,搁下后扫了眼底下跪着的浦郡王,叹气:「行了,起来吧。朕知道你跟老十是怎么回事,怪不到你身上。」
「谢皇兄。」浦郡王擦着冷汗站起身,苦着张脸,「皇兄,老十天天写,您天天也不回……那就甭让臣弟送这个信儿了?臣弟天天干这个,实在是……」
皇帝嗤笑:「反正朕也不怪你,你就帮他送呗。」
浦郡王心里叫苦连天,矛盾了会儿,跟皇帝一五一十地把实话说了。
说到底,还是他这十弟太混蛋。每回到他府里,都死皮赖脸地求他带他进宫面个圣,要不见见母妃也行。浦郡王回回被他气得够呛,想闭门压根不见他吧……偏偏这边又有圣喻要求他必须把老十的奏章递进来。
浦郡王就想,您赶紧催十弟守陵去吧,这么耗着不是糟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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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四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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