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是啊。」广信王做苦恼状一拍桌子,「您是不知道,近来这胡人备了新兵器换了新战马,打起来愈加凶猛了。我啊,想进京求皇上增加些军饷,咱也招招兵,免得真打起来吃亏不是?」
广信王边说还便向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很忠心的样子。
孟君淮的酒盅凑在口边,深吸了一口酒气,而后浅啜了一口便放下,他笑道:「是,未雨绸缪,这道理没错。」
船上,谢玉引正强定心神等着孟君淮回来。
他为安全起见让人把船开到河上时她并未多想什么,直到她去船舱外透气,见外面、及前后两艘船上的护卫人数似乎都无明显减少,才赶忙叫了赵成瑞来问:「王爷没带护卫去吗?」
赵成瑞躬身答说:「带了。不过王爷说怕您出事,就让带了五十人。」
「五十人怎么够?!」她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定了定神,又道,「赶紧再派人去,起码再拨二百过去。广信王是多大来头你们也知道,王爷这么吩咐你们也不知道劝?!」
赵成瑞躬着身,没敢提王爷威胁说要把杨公公扔下去喂鱼的事,只赔笑说:「娘子息怒,这……这咱再派人过去,也不知去哪儿找王爷啊?总不能把各处酒楼都搜一遍。阵仗那么大,或许反让广信王不安。」
玉引便没了法子,只能按下一口气静等着。她思量着,如若天明时孟君淮仍不回来,她就只好下令搜查全城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她眼看着天色一分分地全黑,眼看着星光一点比一点璀璨,眼看着月色逐渐分明。她的心跳随着这天色变化愈渐加快,只觉时间过得十分漫长,自以为肯定过了大半夜了,叫来珊瑚一问,其实也才刚过一个多时辰。
「着人去城里问问吧。若打听到他在哪儿,还是加派护军过去。」玉引锁着眉道。
她不住地劝自己应是不会出事,道他堂堂一个皇子,不可能被一个异姓藩王就这样害了,但心里还是不安生。
万一他出点事……那可怎么办呢?
她居然不由自主地往那种可怕的方向想了下去,然后顺着想到,孩子们都还小,东厂势力又大。他们之前明里暗里得罪过东厂很多次了,如若他此时出了事,东厂必定不会让府里好过。
不会的不会的……
玉引坐在榻边摇摇头,跟自己说才不会那么惨。再怎么说,她这边还有谢家、宫里还有定妃,和婧兰婧也都已有了郡主的爵位。东厂就算能找府里的麻烦,也不敢闹得太过。
她边想边焦灼地在屋里踱来踱去,为府里瞎担心的念头平息了,冷不丁地又窜进来一个新的念头:如若他出了事,她怎么办呢?
玉引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那么一个胡思而来的念头而已,短暂到只有一岔,却逼得她差点哭出来。
玉引顿住步子又摇摇头,缓了缓眼眶的酸涩,拍拍额头暗骂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心里乱成这般,真是先前十年的佛都白修了。
可这似乎也没什么用,她依旧思绪乱如麻,依旧心跳得像是鼓点,依旧没法就此安然入睡。
是以孟君淮走到船舱门口时,就见她踱来踱去的,像是遇到了什么亘古无解的难题。
珊瑚看到他要见礼,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安静,又看了看玉引,欣喜于她这样担忧,又觉得很对不住她。
他方才乘小舟过来时遇到她差过去的人了,大致一问,就知她肯定担心了一晚上。若不然,不会这个时候突然决定派护军去找他。
孟君淮往前迈了一步,靴子踏得甲板一响。
他撤回脚,想了想,脱了靴子再度走进去。
珊瑚一脸讶异,又不敢吭声:王爷……?
孟君淮再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依旧不让她说话。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还溜着边,走了好几步她都没发觉。
玉引正全神贯注地为他担心着,蓦然意识到屋里进了个人时,惊得猛吸了口凉气!
她惊然瞪向他,他脚下一停。
「……」她望着他一时没回过神,他也看看她,一笑:「打扰你……入定了?」
他又拿她开玩笑!
玉引生气的同时,满心的担忧烟消云散,她蹙了蹙眉,跑过去就撞进他怀里,说的话却并不中听:「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睡了!」
「啧,口是心非啊师太。」他低笑着将她一揽,颔首吻了吻她,「别瞎担心,我就是去和广信王用个膳,看你把自己吓的。」
是是是,她怕得多余!
玉引生气他这样说,但顿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心特别可笑。她在他怀里又靠了一会儿,站直身看看他:「顺利吗?广信王有什么不轨的意图没有?」
「嗯……有。」孟君淮一哂,「他这个时候出现在江南,我说他在心无旁骛地游山玩水,你信吗?」
不信。
但他没继续说,打了个哈欠道:「先睡吧,明早再告诉你别的。」
玉引点点头,松下心弦后也觉得困得很。
她垂首揉揉眼睛,孟君淮信手一抚她额头,手却顿住:「玉引?」
「嗯?」玉引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这么烫……你受凉了?」他手离开她的额头,又一触自己的额头,旋即叫来杨恩禄,「叫大夫来,王妃病了!」
「不可能,我可小心了,一点凉都没受。」玉引边说边径自一抚额头,却觉自己的手很凉,又或是因额上烫得厉害。
还真是病了?
她有点迷茫地看看他,孟君淮眉头轻蹙,伸手一抱她,走向床榻:「我们才分开了不到两个时辰,你就把自己弄病了?」
她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玉引想解释一下,他把她放到榻上又抚了抚她的额头,遂说:「你不会是被我的事吓得吧?」
「……」玉引自己也不知是不是,他一喟,转过头:「先不赶路了,等王妃养好病再说。广信王的事,你派人速速入京禀一句。」
「是。」杨恩禄拱手应下,往后退了两步,又停住脚,「爷,是禀乾清宫……还是禀谨亲王?」
这问题激得孟君淮悚然一惊。
少顷,他的心神定下来,淡声道:「禀谨亲王。」
父皇病重,身侧宦官的权力难免会更大,禀乾清宫,便等于禀给了东厂。
此时不是愚忠愚孝的时候。
「还是快些回京的好。」躺在榻上的玉引道,「就是我养病,你也最好赶紧赶回去。」
孟君淮看向她轻哂:「行了,我有分寸。你身子康健是咱们逸郡王府的头等大事,别的都往后放。」
谢玉引听着他半开玩笑的话撇撇嘴,继而手脚一伸摊成了个「大」字:「那我们分开睡。你身子康健,也是咱逸郡王府的头等大事。」
经随来的大夫诊过后,玉引喝了药沉沉入睡。孟君淮在隔壁的房中躺了两刻仍睡不着,便还是回到了她屋里,仍是一起睡了。
结果到了半夜,玉引烧得厉害了。
她似乎被梦魇住,皱着眉头呢喃不止。孟君淮听不清,叫她也叫不醒,眼看她在梦中愈发激动,他忙一喝:「叫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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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三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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