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又松出一口气来,玉引缓着劲儿,余光无意中扫见太医正向孟君淮禀什么。
然后看到孟君淮眉心一紧。
「殿下……」她紧张地看向他。
孟君淮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榻边,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会儿,神色沉肃道:「你……做得很好,孩子已出来一半了,很快便能生下来。」
她看他的神情不似哄骗,心下一安,忙又抽回神来听着产婆的话继续使力。
两步外,孟君淮脑中嗡鸣着,怔了许久,他终于转过身。
「太医。」他走远了几步,太医连忙跟上听命。
他道:「这个孩子没事?」
「是,这孩子头已经顺利出来了,应是没事。」太医如实道。
「让这孩子平安生下来。然后,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王妃给我保住。」他说着一睇太医,见太医面显迟疑心下便一怒,压音怒喝,「照我的话办!她日后还能不能再生,不是你要顾虑的事!」
「是、是……」太医赶忙应下。虽然这种事听起来棘手,但逸郡王自己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半个时辰后,宫中。
定妃原在满殿的灯火通明中打着哈欠,新的消息一传进来,却把她吓得清醒了:「双生子?!」
「是。」芮嬷嬷躬着身禀说,「大的已经出来了,奴婢离府时听见了屋里的哭声。但小的……小的还在王妃肚子里,太医说这两个孩子一是本就不足月,二是纵和旁的不足月的双生子比,也还是偏小些,王妃的身子又不算很健壮,这第二个恐怕是……」
「这怎么办?!」定妃急得黛眉紧皱,略一想便要下榻,「本宫求皇后娘娘赐个御医过去。」
「娘娘!您差去府里的那个是太医院的妇科金手,比御医不差!」芮嬷嬷道。
定妃定住神看看她:「是老六已经吩咐你什么了?」
「是。」芮嬷嬷躬身颔首,「殿下让奴婢禀娘娘一声,这第二个孩子能不能活都是他的命数,若母子间只能保一个,他得保王妃的命。」
定妃浅浅一怔。
不知怎的,她想起贤嫔生十二皇子时难产,皇上在卧房外,一再只吩咐御医:「把孩子给朕保住!」
打那之后,贤嫔就对皇上不咸不淡的了。后来的这么多年里,贤嫔都只顾着照顾儿子,再没向年轻时那样做过任何有意争宠的事。
定妃一边想着,一边听到芮嬷嬷在旁劝道:「娘娘,您别生殿下的气,这是府里的正妃,再说前王妃已经……」
「好了我知道了。」定妃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她循循缓了一息,看向芮嬷嬷,「玉引不止是府里的正妃,也真是个好孩子。老六要保她,就随他的意吧。只一样,若最后母子两个都没保住,让老六别胡闹,这算不得太医的罪责。」
定妃说着失笑。
她不得不叮嘱这么一句。就孟君淮那个脾气,他在意的人若一夜之间突然没了,他不一定要怎么发这股邪火。
「你跟老六说,就算是为新生的孩子积福,他也得冷静行事。」
「是。」芮嬷嬷郑重应下,福一福身,便从永宁宫中退了出去。
逸郡王府。
王妃突然早产的事传开,整个王府都炸了锅。
但凡有人住着地方,灯全都亮了。北边的两方三合院里,几人听着信儿后或多或少地松了口气。
陆氏露了点笑:「那日后……正院也添了个小公子了,前头更热闹了。」
江良娣那张不饶人的嘴便又尖刻起来:「啧啧,能不热闹吗?从前就看东院俩公子一头热,现下可好,正经的小世子出来叫板了!」
东院中,尤氏循着心等到了禀话,听完之后滞了良久才缓下气来,心里五味杂陈。
「知道了。」她平淡道,「时辰不早了,先……先都下去歇息吧。等天亮了,你们看着给王妃和小公子备份礼送去,阿礼若要去看弟弟,让则昌则明陪他一道去。」
「是。」山栀闷着头应下来,她觑一觑尤侧妃的神色,都不敢告诉她,王妃肚子里还有另一个,多半也是个小公子。
正院里,玉引觉得自己已经累得没力气喘气。
太医早已往她嘴里塞过了参片,参汤熬好后,又直接灌了参汤。
她累得气息紊乱,喝汤时呛了好几回才勉勉强强把一碗参汤尽数喝下去,而后身上好像是多了些力气。
可这孩子就是出不来,她拼尽了力气他也还是出不来。
后来,她也不记得他到底是如何出来的,她好像并没有听到哭声,就浑身脱力地睡了过去。其间她又隐隐约约地醒过几次,每一次都听到耳边嘈杂不已,还有人给她喂过药,苦得她在梦里都想哭。
再醒来时,晌午温暖的阳光已将屋中照得一片明亮。
玉引费力地回过头看了看,一个襁褓放在身边,里面的孩子安心睡着。
「珊瑚……」她声音轻若蚊蝇,「另一个……另一个呢?」
「娘子。」珊瑚被她一问,眼眶就红了,「小公子身子太弱,生下来连哭声都低得听不见,太医说可能……」
珊瑚抹了把眼泪:「现在殿下抱着他在西屋呢,娘子若想见,奴婢去请殿下过来?」
玉引兀自懵了良久,才终于点了头。
西屋中,孟君淮抱着孩子已静坐了不知多久。怀里的孩子又干又受,丑得像只小猴子,可他就是想再多看他一会儿。
他没想到玉引怀的竟是双生胎,就连大夫也完全没有察觉。这两个孩子都太小了,大的那个都比阿礼阿祺出生时小一大圈,怀里这个,小得弱不禁风。
在玉引难产的时候,他是毫无顾虑地想放弃他的,他远不如玉引的命重要。可是现在,孟君淮突然狠不下心了。
他甚至不敢多想这个孩子兴许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会咽气的事。
「殿下。」犹犹豫豫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孟君淮抬头一看,是珊瑚。
珊瑚低着头禀说:「王妃醒了,想……想见见殿下,还有小公子。」
他点点头,抱着孩子一语不发地走过去,走到她榻边还没坐下,就见她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殿下……」玉引看着他抱过来的孩子心如刀割,她就是从前没怎么见过新生的孩子,都看得出这孩子实在太弱了。
「殿下,对不起。」玉引捂着嘴哭道,既想别过脸去不再多看,目光又始终仍停在孩子身上,她心底的自责犹如洪水决堤,「我该当心点的……该让他们好好的到足月出生!」
「玉引。」孟君淮赶紧将孩子交给奶娘,转过身来哄她,「别哭别哭,生完孩子哭伤眼睛。」他边给她抹眼泪边道,「你够当心了,安胎的这几个月,没人比你更当心……这事不怪你。」
他心里也难过,老实说,这事若当真能怪罪到谁头上,那旁人心里都会舒服些,可并不能。他甚至直白地问过太医,会不会是有人做了手脚,太医却说应该不会,没诊出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房里所用之物也一切正常。
所以,事情只是就这样发生了而已,或许是因为她猛然扭头那一瞬吃了个寸劲儿,也或许只是因为命中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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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二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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