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学掌家 卷二 第二章

  要不是在兄长面前多夸自家女眷不合适,他真想再添一句:那小尼姑可聪明了,给我支招那是经常的!
  清苑里,玉引在两天之后听赵成瑞禀说夏天用的衣料已到,就花了些时间在挑衣料上。
  其实她自己的好办,珊瑚她们个个都清楚她的喜好,直接交待针线房做就行了;阿礼和兰婧的更不用她管,各自的生母和奶娘自会帮他们安排。
  她就把和婧拎了过来。
  和婧养在何侧妃膝下,衣服虽也是每季按规矩做,但她总觉得和婧的衣服……太简单了?
  玉引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和婧的衣服虽然从来不差,但也从来没有用料特别讲究的衣服,一身都没有。就拿披风来说,披风扣虽然只是个小件,但其实可以是最讲究的一部分,她就有好几件披风的扣子是用雕琢细致的珊瑚啊白玉啊做底,上面镶嵌各样小小的宝石,远看近看都好看,可以是全身最亮眼的一部分。
  她原本没在意过这个,可和婧曾经羡慕地看着她的扣子说好看,她回忆了一下才发觉和婧披风上的扣子都是简简单单的银质、铜质,连个金的都没有。
  玉引当时就像叫人从库里取几个来拿给她用,可是和婧有点失落地拒绝了,跟她说:「我不要,何母妃说要等我再大一些,才能用这种扣子,不然父王会不喜欢。」
  又是这句「不然父王会不喜欢」。玉引听这句话已不知听了多少遍,她当真有些为此生何侧妃的气了,教孩子就好好教嘛,动不动就威胁她、说她亲生父亲会不喜欢她干什么?
  所以这回,她按例把该拨的拨下去之后,就让人把余下的衣料、配饰中最好的一部分挑了出来,把和婧叫来选。
  和婧看着堆在她榻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两眼放光了一会儿后,声音低低地说:「我不用,我的衣服够穿。」
  玉引也并不想拿好东西把她惯坏了,就跟她说:「母妃知道你衣服够穿,但这些入库放着也是放着。你先挑,母妃替你收着,日后你好好读书、乖乖听话,母妃一样样当礼物送你,怎么样?」
  「哇!」和婧一下子被这个「礼物」的说法激励了。
  这样还有个好处,就是不至于让何侧妃心里别扭。毕竟和婧平日里是她带,她这个当嫡母的突然送去一堆更讲究的东西,就跟叫板似的。但偶尔送一两样,那就只是关心孩子。
  和婧便愉快地挑了起来,选了几匹布,又挑了几颗扣子、几样簪子,然后很小心地跟她说:「要先问问父王同不同意!」
  「母妃送你东西,让你好好读书,父王自然同意。」玉引越来越觉得这件事自己不插手不行,和婧现在简直丁点大的小事都要怕孟君淮不高兴——那是她亲爹,又不是个怪物!
  是以孟君淮在着人传话说要迟几天回清苑之后,就见回来复命的人给她带了封王妃的信回来。
  信里让他得空时「照顾」一下和婧,比如看看京里集市上有什么可买的,给和婧带点;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安排人带和婧去玩玩;还有,有什么好看的话本没有?给和婧挑两本。
  他看前面的时候心里直笑她越来越爱操心了,和婧有奶娘带着,明明不用她这样费心。读到最后一句立时尴尬起来,认真辨别了一番这句话里有没有取笑他的痕迹……
  好像并没有。嗯,估计是他多心,那小尼姑并不怎么会说笑,大多他认为她在逗他的时候,其实她都是认真的。
  于是孟君淮搜肠刮肚地回思了一番,提笔列了个书单,让杨恩禄去找书。
  然后他看向眼前官员:「有劳了。父皇怎么说?」
  这人叫郑响,在刑部供职,官职不高,虽够资格面圣但其实很少进宫,这一趟把他吓得够呛。
  郑响抹了半天冷汗才说:「皇、皇上没说什么……不过臣偷看了一眼,皇上看到谨亲王等几位殿下递的奏章之后,似乎有些惊意。」
  孟君淮点了点头:「然后就让你退下了?」
  郑响欠身:「是。」
  孟君淮「嗯」了一声。
  当晚,一道圣旨传遍了京城,问罪淑敏公主的驸马张威,着刑部按律惩治。
  而在次日清晨,刑部就入宫禀了话,说去驸马府带人的时候,张威已在家中服毒自尽。
  畏罪自尽,这事出人意料,后话如何可也就不一样了。
  此时,京城正下着一场大雨,雨落得酣畅淋漓,但乌云密布的天色还是让人喘不上气儿来。
  逸郡王和谨亲王站在亭中静看着在湖上溅个不停的雨滴,良久之后,逸郡王才道:「大哥何必?」
  谨亲王声色平淡:「他们能蒙父皇的眼睛,就能把手伸到刑部去。若当真轻饶了张威,他们岂不是太得意了?」
  「他们不会。」逸郡王摇头,「魏玉林不傻,现在他明摆着是自保为上,否则,也不会推那么多得意门生出来顶罪了。」
  「是。」谨亲王抬头望了望檐角落下来的雨帘,轻声一笑,「但我们已知道背后不忠之人是谁了,也清楚这件事该当如何,又何必粉饰太平?若连这种事都要忍气吞声,你我这个皇子就还不如不当。」
  孟君淮沉默着没做声。他说不上对这个结果有多吃惊,只是对一贯温润的长兄会行暗杀之事有些意外。
  「六弟快回府吧,端午近了,好生过个节。」谨亲王说着已转身走出了亭子,二人早将下人尽数摒开,眼下无人上前遮雨他也不在意,就这样仿若不知地在雨里走着。
  「大哥!」孟君淮喊了一声,急问,「日后大哥想如何做?」
  「哈。」雨里传来寻不出畏惧的笑声,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告诉他,「乱臣贼子总会有,也总要收拾。有什么‘想如何做’?无非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孟君淮当日晚上就回了清苑,皇长兄的话扰了他一路,他知道那种轻描淡写后面藏着怎样的凶险。百余年前东西两厂势大时,宗室与他们就有过一场恶斗。最后赢是赢了,可在那场恶斗里,死了两个皇子。
  跨进清苑的大门,他才强迫自己把这些事都暂且放下。就像皇长兄说的,无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这样的胡思乱想,只是杞人忧天,没有任何意义。
  他径直去了玉引的明信阁,玉引一见到他就问:「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他淡睃着她反问。
  「淑敏公主啊!」玉引急切道。
  孟君淮一笑:「父皇问罪了,张威畏罪自尽。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张威的母亲跑到公主府门前哭闹,让锦衣卫拿了。」
  玉引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一抬眼,却见他目光似笑非笑的在她面上划着。她怔了怔,问他怎么了,但他没说。
  片刻后躺到榻上,她就懂了!
  孟君淮凑到她面前,郑重其事:「我回来了,亲一口。」
  玉引:「……」
  「啧,出门之前你答应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手支着头侧身看着她。
  「我还俗了!」玉引立刻道。说着便一拽被子想缩进去不理他,却被他抢先抻住,没能得手。
  孟君淮手指在脸上点了点:「还是脸就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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