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小姑娘 第五章

  牛双玉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的蹲下身,将那人的面扳正,再拂开覆面的碎发,染上血污的面孔并不老,约十七、八岁,五官端正,不算难看,有种韩式美男的风格。
  「长得还不赖,就是性格太差,今天我救了你可别忘了回报,我这人很俗气的,就送些金银俗物,不用太高调引人注意,悄悄地送就好,不要洒什么以身相许的狗血,那太荒谬了……」她嘀嘀咕咕的喃喃自语,纯粹是打发时间,没多大意义。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有一点意识的男子浑浑噩噩之间听见一句「以身相许」,他便牢记在心。
  他不喜欢欠人,尤其是欠女人的。
  钱债好还,肉债难偿。
  偏偏欠了人,不还不行。
  大丈夫立于世不可无信。
  「妹妹,发生什么事,小弟说你救了一个人……」匆忙赶至的牛辉玉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为之傻眼。
  「大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傻站着当人柱干么,她虽然年幼,但也还是个姑娘家。
  看到妹妹微带愠色的神态,牛辉玉才尴笑的挠挠耳后。「妹妹,他的手……呃,被人瞧见了不好。」
  「我也晓得不好,那你就赶快掰开呀!若让别人看见了,你妹妹的名声就毁了。」会读书不代表会做人,她这个哥哥呀!不够奸滑,老实过了头,太把孔孟学说当一回事。
  说好听点是实在,但事实上是太憨直了,完全没有独当一面的本事,爹娘在时有人庇护看不出,幸亏他书读得不错,若非地牛大翻身,顺利地专研学问再考个举人也不是问题。
  只是发生了这种事,他的求学路怕是要中断了,手到擒来的功名转眼成空,想必他也不好过。
  牛双玉想着要不要拿出穿越人的能力,搧点风送上青云,好歹是自己的便宜大哥,他好她才好,息息相关,等到了牛头村安顿下来以后,她再想办法帮上一帮,反正她离及笄还有四年,还有时间帮忙家里。
  「啊!妹妹别动,哥哥来。」牛辉玉以为是轻松的事,但他使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能把男子的手拉开,额头的汗珠有黄豆那么大,一颗一颗的往下滴,瞬间满头大汗。
  「大哥,我帮你。」随后赶至的牛鸿玉低下身,一手扶着妹妹细白的足踝,一手扳着紧扣不放的大手。
  看到扣得很紧,他也不使劲的拉扯,改用一根手指一根的往上撬松,硬来是讨不到便宜的,只能和他比耐性。
  「好,你拉这根,我扯那根,我喊拉就一起用力。」牛辉玉也不傻了,总算开窍,顺着二弟的手法将手指插入。
  一、二、三……拉——
  两根手指头同时松开了,大拇指和小拇指。
  接下来就容易多了,两个身形单薄的青衫少年合力对付剩下的三根指头,一人应付一根往后一扯……
  啊!终于松开了。
  赶紧缩脚的牛双玉单脚一跳,跳得可远了,她拉起裙摆一看,果然白皙的小脚上有一圈泛紫的指印,一、二、三、四、五,五道深浅分明的痕迹,骨节处颜色特别深紫。
  这是救人吗?
  赔命还差不多。
  不过她恼虽恼,还是让哥哥们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两人将重得要命的男子抬到板车旁,取出足以当床垫的草蓆让人平躺在上面,而后再去找大夫。
  灾民中也有铃医,很快地,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背着药箱来了,有模有样的诊脉,还开了药方,全是去热消肿、疏肝解郁的药材,还有止痛的作用。
  「等一下,大夫,他的伤口不用缝合吗?」背上好长的一道刀口,手臂也被划了两刀,还有大腿内侧也有长达三寸的伤口,再差半寸就伤到动脉了,要真伤到动脉,那时即使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即使是现代医学,面对大动脉出血,能救回来的机率依旧微乎其微。
  「什么缝,你当是缝衣服呀!这么重的伤势只能听天由命。」老大夫气呼呼的瞪大眼,他行医三十多年也没听过伤口要用缝的,顶多洒上金疮药减少出血,减缓伤势恶化,再来便是听老天爷的安排。
  「伤口不缝怎么好得了,至少用桑皮线将绽开的口儿缝密,再用酒精……呃,烈酒消毒后灌些退热的汤药,熬过危险期就没事了。」伤口最怕感染,一旦受了感染就真的药石罔效。
  「老夫活了一把年岁就没听过什么桑皮线,还用烈酒消毒,毒能用酒消吗?还不活活痛死,你这娃儿不懂事,胡言乱语。」不懂医理乱用药,人没死也被她害死。
  「你没听过桑皮线?」那肯定也不知何为肠皮线,这年代的医者还停留在用草药医治的阶段。
  「哼!旁门左道的伎俩哪是医道,老夫的药才是救急,还不快去抓药。」晚了就没救了。
  老大夫的话让牛双玉哭笑不得。「大夫,这儿上哪里抓药,还是看你有没有备好的药先应急吧。」
  「真是麻烦,一会儿我找找看能不能配好……」他咕哝着,表情不悦,眉头皱了好几层。
  老大夫刚一走开,原本昏迷不醒的男子忽然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瞳,捉住牛双玉的手。
  看得出他撑不了多久,眼神濒临涣散,但意志力十分强悍,不肯轻易妥协。
  「你说伤口能缝合?」他声音粗哑地问。
  「至少我看过的能。」有些还不留疤,端看医生的技术如何。
  「那你来。」男子语气坚定。
  「什么……」她?!
  开什么玩笑,她是读土木工程系的,不是医学院的,叫她砌砖、拌水泥她还在行,缝合伤口什么的,那可是彻底的门外汉,何况人肉不是猪皮,她来缝也会心惊胆颤。
  「试试。」
  「试……」他疯了吗?这也能试。
  惊讶到说不出话的牛双玉表情呆滞,瘦小的身躯有如风中残花,一抖一抖的,不想和疯子同处一地。
  「做。」男子目光如炬。
  她嗫嚅着。「你真的很想死。」
  「因为我必须活下去。」他赌上一把了。
  「你……」他的眼神好慑人,不像他这年纪的人,世故而……沧桑,充满悲凉。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命是他的,他心甘情愿交到她手上,若是命不该绝,总会捡回一命。
  被他的话激到的牛双玉一口回道:「好吧,反正你的伤势太重了,在这缺医少药的当头,什么不做也是死路一条,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被当「死马」的男子先是一怔,继而嘴角上扬,他堂堂皇亲国戚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紧张的手在发抖了,喂!你姓什么,好歹留个名字,免得没人知道你是谁。」树死留皮,人死留名,哪天他的家人找上门也好有个交代。
  「……赵。」男子眸光黯沉。
  「赵什么。」也不干脆点,婆婆妈妈。
  「冬雷。」
  牛双玉小手一拍。「好,赵冬雷,你的墓碑上我会刻这三个字,好供你的后人胆仰。」
  「你……」他双目一利,似恼似忿。
  「不过我没有桑皮线,只好以绣线代替,拉勾就用绣花针,情急就简,望请海涵,若你十天后还活着,记得线要抽掉,再用烈酒擦拭伤口以防万一。」她的医学知识不足,仅能以所知的告知。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赵冬雷再也强撑不住,耳边不断传来小姑娘细软的嗓音,有些听得清楚,有些已经飘远,他手臂沉重的从怀中掏出一物,指尖抖颤地递了出去。
  「玉露生肌丸,捏碎了敷在伤口上,能生肌止血,化解热毒……」还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啊!怎么讲到一半就没了,我以为他能撑到缝合伤口。」
  「妹妹,他……」死了吗?
  「大哥、二哥,把人抬进板车内,我要做的事太惊世骇俗了,不能让人瞧见。」她怕吓到人。
  「好,那哥要做什么?」妹妹要救的人他们不会不理会,可是她根本不懂医术呀,如何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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