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笑嘻嘻道:「你闻闻看味道。」许适容依言靠近了鼻端,竟是闻到了一股子清雅的芬芳之气。
杨焕见她面露讶色,这才认真道:「这枕头内里填满了荼蘼、木樨、瑞香三花的散瓣,俱是在晨露微曦,花朵初绽之时采下,阴乾之时,色彩依然艳丽,都先装入了青纱枕囊再填入这绣套中的。我家贵妃阿姊有次省亲回家,就提起过这个,说自己都是枕了这睡的,屋里就算摆了整块沉香雕成的小山,这沉香山的味道再芬郁,也比不上花枕蕴携的余馨。我瞧你时常嚷着夜里睡觉不稳,想是心神浮躁所致,前次遣了信使回京的时候,特意捎了消息叫我娘进宫,向我阿姊讨只这样的枕头过来,你枕着睡,不但闻着香、摸着软,还能清头目、祛邪秽,往後想必就能睡好觉了。」
许适容惊讶地看着他,她夜里有时睡不好,倒并非似他所说的那般,是心神浮躁所致,只是最私密的卧榻之侧,多了个似他这般关系叫人尴尬的枕边人,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也有些防备而已,此时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蓦地升起了股暖意,把那枕头抱在了怀里,又深深闻了下味道,这才展颜笑道:「多谢你用心。」
杨焕得意一笑,眼睛骨碌碌转了下,突地一只脚钻进她被子里踢了下她脚,许适容一怔,还道他又要调皮起来,正要踢出他脚,突地碰到个暖暖的东西,被她一踢,似是在被褥下滴溜溜滚动,怔了下,掀开被子一看,却是个涂金镂花的银熏球。
这银熏球她小时在家中也是见过的,前清富贵人家中,都必备熏笼,专门用来为衣服被褥熏香,这银熏球更是奇巧,外壳是个圆球,壳上布满镂空花纹,用於香气的散发,里面装了两个可以转动的同心圆环,环内再有一个用轴承相连的小圆钵,将香丸香饼和燃炭放置在小圆钵里後,无论香球如何滚动,小圆钵始终都会保持水平状,里面的香料和燃炭也不会倾洒出来。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母亲每至冬夜,就会将这东西放置在她被褥间,说是长夜里既可以温暖被衾,又有暗香熏散,弥夜飘袭,最是适合女孩用了,後来母亲患病离去,芳华早逝,她又独自外出求学,早就不再有这样的心境了。
此时乍然又见这圆圆的暖熏球,许适容一下有些惊喜,拿了到手上翻来覆去地看,鼻端里已是闻到了股幽幽的芳香,触手一片暖意,想是里面那小圆钵里已经燃起了香球。
杨焕见她很是喜欢的样子,心中大乐,笑道:「瞧你这模样,怎的似是拣了宝?这虽是精贵,只也不是特别稀罕的东西,京中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有在用,你从前不也是用过吗?怎的如今倒似是第一次见了。」
许适容笑了下,支开话题道:「前次离京到此,那行李都是我经手过的,彷似并未见这东西,你哪里翻出来的?」
杨焕笑道:「此地气令和京中不同,一入冬秋,便是湿冷入骨的,我怕你初来不惯,特意叫那信使带信给我娘,叫京里手最巧的匠人赶做了一个,和那花枕一道捎来的。」许适容摸着这散发着香气和暖意的银球,望了眼杨焕,张了下嘴,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麽。
杨焕见她目光闪动,嬉皮笑脸道:「等过些日子再冷些,这东西用着也不顶事了,你就抱我睡好了,保管比什麽炉子都要暖。」
许适容见他本难得正经说话一回,绕到最後竟又是露出了原本的嘴脸,一时忍俊不禁,拿那花枕轻轻砸向了他脸,啐道:「就你脸皮厚。」
杨焕一把接过了花枕,笑道:「不只脸皮厚,身上皮也厚,不信你捏捏。」说完便真的涎了脸,往她身上靠,一副邀宠的模样,被许适容死命往外推,他却硬是要往里蹭。
两人你来我去地在床上闹了一阵,最後还是许适容勉强拉下了脸,半哄半骗着才吹熄了灯,各自裹了条被衾睡了下去。
屋子外的空庭里,夜色笼罩一片,不知何时飘起了青门县的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声声敲着石阶;屋里罗帐掩笼中,时有缕缕暖香偷弥悄逸。许适容枕着一囊花芯入睡,连梦境都似是在花香的弥漫中绽开,落下了三色花瓣化成的缤纷花雨……
青门与邻县巨渡、万桥二县,海岸线绵延连成一线,若逢海潮大涌,历来就是一损俱损的难兄难弟。此次朝廷下了公文责令修塘,其余二县民众自然也是群情激昂。
当地知县既是感於民情,又听闻邻县杨知县的诸多事蹟,得知他京中的背景,心存结交之意,择日齐齐到了青门县拜会,三个县令碰头一番,那两位虽都年长於杨焕,只没说几下话便与他称兄道弟起来,齐齐议了些修塘事宜,约定择日开工,到时互通有无,这才告辞离去。
杨焕这几日与木县丞一道,尾随了些当地百姓,一直都在海边来回勘察,几日下来,人不只晒黑了不少,连晚间回来时,话也少了许多,瞧着竟似有些心事的样子。
许适容随口问了声,他才叹了口气道:「历来修塘,最先要定的便是塘基,本是要按了那道老塘来修,只看了几天,见那老塘基位并不妥,多处都已是陷在泥涂里了,略微潮涨便被浸漫,需得重新定了新的塘基才好开工。只这事情却是有些难,来回看了不知多少趟,还瞧不见眉目,修得低了,防不住海潮;修得高了,费时费料,都各说各有理地定不下来,若非我压着,只怕就要吵了起来。」
许适容本是有些担心他热衷修塘,只不过是口头表表决心,自己坐那里指手画脚地只管指挥,日晒吹风的事都推给别人去做,这几日下来,见他日日早出晚归,不但人晒黑了,此刻一张口,那话说出来便俨然一个实干家的样子,顿时放心了不少。
也不知怎的,此刻瞧他那微黑的脸庞,比起从前竟似更顺眼了几分,有心安慰他几句,只他此刻愁烦的问题,倒确实是个难题,一时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只得拣了自己白日里的一些事,陪着说了些话,许是白日里奔走有些疲累,说了没多久,杨焕便闭了眼睛睡了过去,鼾声渐渐响了起来。
许适容听着他时高时低的鼾声,脑子里想着他方才的话,一时有些睡不着,按了此时的科技水准,想要准确地普测海岸线,确实是有些困难,翻来覆去了良久,实在是没有睡意,怕自己来回翻动吵醒了他,见窗外月色明朗,乾脆悄悄地下了床榻,披上了衣服,信步到了前面那个院落中。
秋月正满,挂在当空,夜色微凉如水,葡萄架上的叶间掠过阵阵夜风,簌簌微响,月光中投下一片暗影。
许适容正要坐到院角小池子边的那块湖石上,突见已是有人背对着自己弓腿坐在那里了,瞧着背影身形,像是青玉的模样,见她坐那里一动也不动地,似是有些心事的样子,不欲去打扰了,正要转身悄悄回屋,却是不小心踢到了块石子,惊动了前面的人。
青玉转头,瞧见竟是许适容出来了,既是惊讶又有些惶恐,急忙站了起来,轻轻叫了声夫人。
许适容见已是被发现了,便笑着应了声走了过去,坐到了那湖石上,石头很大,足够两人坐,又拍了下身边,示意她也坐下,青玉急忙摇头。
许适容见她不坐,也不勉强,只笑道:「有些睡不着,见外面月亮不错,便出来吹下风,你也是睡不着吗?」
青玉微微笑道:「青玉自打跟了夫人到此,便是养尊处优的,什麽都不用烦心,哪里会睡不着,也是见这月色好,出来赏月而已,不想碰到了夫人。」
许适容见她说话之时,目光略微有些躲闪,想必方才那话也未必都出自本心,只她也并未觉着有什麽不妥,似她这般女孩,流落到此,孤夜难眠,望月勾出了从前心事,也是人之常情,莫说是青玉,便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暗地里常常想起从前的家人和事?只不过这些如今想来,竟遥远得似是个梦罢了。
许适容心思一时有些沉了下来,望着池面上倒映的一轮银月,怔忪出神,一边的青玉也是默然不语。
一条小乌鳢突地从水里跃了出来,又噗一声地钻入了水,再不露头,只把平静的水面给打破了,荡漾出一圈圈细细的波纹,搅碎了那轮满月。
青玉一笑,这才轻声道:「前些日子下了些雨,这池子水都满了起来,也不知怎的,竟是多出了这几条乌鳢,这些天大日头地晒下来,水又浅了回去,只原来的水面溢满处还沾留了圈浮萍印,瞧着怪有趣的。」
许适容抬眼望去,见池子的池壁之上果然留了浮萍的印痕,月色下圆圆的一圈,瞧着清晰可辨,许适容盯着那一圈浮萍印迹,半晌不语,突地心中闪过一个念想,眼前一亮,猛地站了起来便要往自己屋子里去,见边上的青玉被自己吓了一跳,强抑住心中的欢喜,笑道:「多谢你的提醒,夜色有些凉,早些回去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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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辣手摧夫记 下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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