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曲 第十六章

  「您明知我比不上燕双双,还故意、故意拿她来撩拨我,教我……在您面前用了难看至极的卑劣手段……」让她竟然迟至这时才发现,以为自己能放手,其实还是放不开。
  「假使不试,我怎么知道原来你也会为了我嫉妒?」他长指拂过她肩头,轻轻拢顺她散乱的乌发。「你若喜欢我,应该当面对我说,而不是对着总管嚷嚷。」
  她羞愧地想将脸埋进大氅下。有人证在,就算想否定对他的心意也已太迟。
  「是我太笨,没察觉王爷计策用意……不管怎么难受,都是我自找的。」
  「你屡次拒绝我,却又愿意舍身护我,丽儿,你私下为我做了多少事还瞒得过我吗?」他将她扳过身,探着位置,托起她泪痕满面的泣颜。
  「不提膳食,你未及清晨便取我衣鞋热暖,每日房里必有野花清香,锦被总是有阳光气味儿,你对我究竟如何……我只是眼力不明,脑筋还没糊涂。过分的是你,明知我心意,你怎能一再狠心回绝,说我们仅是谈得来的朋友?」
  指尖确认似地抚过她眉眼,他俯下身落了吻,轻轻点过她颤颤不已的翘睫,柔柔舐去清冽珠泪。她难堪地别过脸。
  「倘若王爷什么都发现了……为什么……还要逼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永远回避我。不出狠招,你这顽固的小脑袋会肯想通吗?」他怜惜抚过她泪痕未干的小脸。
  「你私自乘车离府跌在路上,那群侍卫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救人;下次要挡道,记得找个府外的车夫,府里的面孔大伙都熟。」
  「王爷,我——」怎么连这事他也知道?!
  「我说过,别再唤我王爷……丽儿,我受不了你一再划清界线拿我当外人,我受不了了。」
  「但……」她唇瓣抖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摇头,拥她入怀。
  「我想知道,让你那么害怕见光的秘密是怎么回事。命人去査,探子回报,琴师燕双双于半年前琴会上一鸣惊人,传闻她是琴仙唯一弟子,有琴为凭。我约她相会,听她琴声,确认是从前欧阳先生爱用的『舞霓』无疑。她说,琴仙留下两把琴。」
  她蓦地睁眼,但他温热大掌一次又一次地舒缓着她僵硬的背脊,她渐渐融化在那宽容的怀抱里,不再惊恐听到那名字,最后细声认了:「确实……是有两把。」
  「另一把,教侍琴丫鬟盗走,从此下落不明。探子还打探到,另有传闻,燕家曾逮住府内丫头动过私刑……」他万分怜惜地轻轻执起她右手,绵绵密密地轻吻她手背伤痕。
  「我没偷。『撼天』与『舞霓』都是师傅寄在我这里的……我不是小偷!可是燕家的人、燕家的人……甚至打算告官捉我,我无处可去,要是不逃,会连左手也会被毁掉的……但我再不能弹琴,谁又会相信我说的话呢?我才是师傅的弟子,我才是保管琴仙之琴的嫡传弟子啊!」
  「我在。我相信。而你却不信我。」他坚定的嗓音宛若千层羽,轻轻暖暖地包覆着她的心。
  「你虽频频否认,但早在重逢那时即已露出口风说了天下第一那约定内容;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当年赠谱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小丫头』,所以,我早就确定与我相约的那人是你。你身边那把琴,果然是欧阳先生的撼天啊……以前先生也让我拨过几次的,始终发不出声音便是。」
  他紧拥又开始发颤惊惧的娇小身子,以自己刚毅身躯牢牢护住,让她知道他能依靠。
  「我知道,逃离东家的丫鬟若让人逮回,下场会极惨。你总不敢提起过去,只说你配不上我……你以为拆穿真相,我便会把你遣回燕家?你竟敢将我当成那样不辨是非的人!你竟将我想得如此无情!」
  她含泪咬唇直摇头,知道这次争执全肇因于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才会惹恼他。
  「我知道你人好,没有看不起我,但是我、我怕的是……」怕被他憎恨。
  「就算燕家掀了你的底细又如何?本王倒要瞧瞧——谁敢妄动本王的夫人。」
  他难得地撂了狠话,收起她指掌,送进大氅中。
  「你还病着,先休息吧,其它话改明儿再说。」
  没再追问她什么,伏怀风转身离开。
  坐起身,岑先丽望着他缓缓离去的稳健背影,心痛未消,胸臆间却有一股热意流窜,喉间有着难以言喻的甜与酸。无言,泪双行。
  右手抽疼难平,可她想弹琴了。
  她想回应他;不是只有他在等他的琴师……她也一直没忘记过她的藤花公子。
  就算这辈子只能再弹一曲,她也想为他献艺。以琴仙传人的身分。
  【第五章】
  或许是即将入冬的关系,不管是皇军也好,西南路联军也好,谁也没有先发动攻势的迹象,固守着彼此阵地。曾经称霸这块土地的大齐国如今已四分五裂。
  西边是德昌王,南边有威远王,北边海宁王不动,东边则有东丘国兵临州界外,大齐王只剩下以京城为中心的州县与虽然抢到手、却动荡不安的东六州。
  伏怀风为了督察各地储粮的过冬准备而离府,临行前还特意交代要岑先丽好好养病,别任意下榻,可才没几天她便忍不住出房。
  自手伤后,她再没好好练过琴;但搬来此地之时,仍是把她的撼天给一起带来了。她抱着琴,踏进他在府里设置的小小琴房,据说规模比王府里的小得多。
  但当她看到墙架上几把漂亮好琴、一整面墙的壮观琴谱,却不免怔愕。
  他忙于公务,无暇习琴,这些东西是为谁准备的不难猜想。心头让一缕甜蜜缠上,她揉揉微微泛酸的泪眸。
  随手抽出几本琴谱翻阅,发现许多都做了注记。
  「以前只道他音律好,耳力绝佳,可现在想来,连他这么高明的琴手都还付出如此心力练琴,肯定是十分喜欢琴学了。」
  然后她愈想愈弄不明白。「师傅为何不收他为传人?他性格宽厚随和,就算师傅交代禁曲不能任意外传,相信他一定也能遵守……总比、总比选了我这个力量渺小、连琴都守不住的卑微丫头来得好。」
  她忍不住把本子放回架上,低头凝视自己的手,几次握拳又放,放了又握。
  「还是先修好撼天。搁着断弦也无济于事。」她下了决心,从头开始。
  古琴七弦粗细不同,所需丝数也不同。之前断了第四弦,得取七十二根薄丝缠绕成一线,且是用南山上柘树叶喂养的金蚕所吐的丝才够坚韧;之后加上煮弦这道复杂工序,前后费时月余、半年都有可能。
  才想开口说要找琴匠,总管立刻呈上一条结实的弦。
  「王爷他……老早就准备了?」岑先丽目光直直落在手中那条漂亮新弦上头。
  质材几乎与撼天原来的弦一分不差,那并非能随手取得的东西。
  「他还在王府那时就已命人备好,只等夫人开口。王爷吩咐了一堆事,都还排队在等夫人哪时动念想要呢。王爷说过,夫人不喜欢,他不会逼夫人收下;但哪一天夫人中意了,要什么有什么,万万不会委屈夫人半分。」
  李大娘笑笑,表情有点欣慰。「奴婢从七皇子封王后就待在府中服侍,王爷勤于国政,不曾有过浪荡情事,向来洁身自好,这还是第一次瞧见王爷对个姑娘如此上心。夫人好福气。」
  岑先丽愣了愣,腼腆一笑。等大娘退出琴房,她便坐到矮长桌前。
  解开雁足上所有的弦,她抖着指头缓缓解下断弦,将新弦系在穿过琴轸的绳上,再穿琴眼琴尾,最后固定在琴底雁足上。
  小心谨慎心存敬畏,按照师傅耳提面命的指示,一步一步牢实完成。
  她没忘记,师傅领着她入门,花了十年时间,教导她乐曲的一切。
  她也没忘记,她与藤花公子的相遇,让她认真要成为一名足以傲视群才的出色琴师,一心惦念着那约定足足三年。
  还能重来吗?她还能照师傅的期待、公子的盼望,成为天下第一吗?不论今后要花上多少时间弥补,还来得及吗?
  修好撼天,泪水早已滑落脸庞。
  打重逢那日起,她明明就骗他不会弹琴;可其实他一直知情,却只守在一旁苦苦盼着她自己开口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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