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筝心想。倘若不必与那些比丘尼们打交道,倒更多了几分自由,这是好事。
她又见这所禅院屋宇颇多,想着这样不必与盏儿挤在一室,行事便越加便利得宜。等她熟悉了庵堂的环境,再查探好下山的路线,便可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了。
她心里存了希望,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明媚,深深地对着妙莲师太鞠了一躬。「有劳师太了。」
许是这大礼足够谦恭,令妙莲师太心里有一种满足感,她越发慈和。笑着说道,「姑娘若是有事,便唤无尘,她就住隔壁的禅院。」
她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颜筝心情愉悦地进了自己的屋子。见盏儿也拿着包袱跟了进来,不由皱了皱眉说道。「我方才在山门口摔了一跤,弄脏了裙子,我想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开始为侧妃祈福。」
这是逐客的意思。
盏儿却道,「姑娘腿脚不便,来时周嬷嬷叮嘱过我,要多帮扶着姑娘一些,是以,我想,不若我便与姑娘同住一屋,也好就近照看姑娘。」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与颜筝同住。
颜筝不由冷笑了起来,「原来周嬷嬷叮嘱过盏儿姑娘要多帮扶我这腿脚不便之人,看来在山门之前,我倒是错怪周嬷嬷了,我还以为是我素日哪里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得罪了她老人家,她才借着这机会让盏儿姑娘来折磨我的呢。」
她双目微寒,「这一路之上,盏儿姑娘既不曾帮扶过我,这会想来我也不再需要,这禅院里空屋那么多,你随意找一间住下吧,我这里用不起你。」
盏儿倒不曾料到颜筝说话竟然如此毫不留情面,但她原本心里就怀着恶意而来,倒也管不得这些,便索性将包袱的衣裳一件件地往衣橱里头挂,一副誓不离开的模样。
颜筝嗤笑一声,便将自己的包袱取了,拄着木拐踱步去了隔壁的屋子,也不理会盏儿,将门重重栓上。
盏儿在外头叫了半天也叩不开门,反倒将隔壁禅院的比丘尼引了来,她恐是自觉理亏,便也乖觉地回了屋。
屋外头虽然清静了,但颜筝心里却起了警觉。
她心想着,倘若只是寻常的祈福,这盏儿何苦非要贴身跟着自己,连宿都要宿在一屋?莫不是司徒侧妃早就疑心她要跑路,是以让这盏儿跟着监视她?
可她要借此离开的念头,连碧落都还瞒在鼓里,司徒侧妃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晓?
但不管司徒侧妃打的是什么主意,颜筝都已看清,盏儿如同血蛭一般紧咬着她,一刻不停地监视她,无时不刻地想要为难她,有这样一个热盯着,她的逃脱之路绝不会轻松。
她想到自己前世不论做何事都是顺风顺水,可自来到永德十三年后,却如同蛟龙被捆锁,凡事都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仔细想来,这三月竟没有一件做得顺利的事,不由悲从心来。
胡思乱想间,颜筝脑海中猛然一个激灵,她想起了那玄真和尚到底像谁……
前世,景帝怜惜颜筝年幼丧母,对她格外恩宠眷顾,不仅早早地定下她皇储妃的名分,还时常宣她入宫小住。
景帝没有女儿,当真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的,她虽只是个外姓郡主,但整个皇城,何人不将她以公主待之?
因为这份疼爱,景帝行事便不大忌讳着她。
有一回,颜筝去皇极殿回话,与一玄袍老者擦身而过,她约莫猜到那是景帝的隐卫。
隐卫在夏朝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存在,人人都知道有,但却鲜少有人亲眼见到过,这一支隐藏在黑幕之后的军队,是皇帝的獠牙,传闻景帝靠着隐卫掌握朝野上下的阴私,将朝臣牢牢控制在手中。
也有传闻说,当年韩王篡逆,景帝能将这伙叛党一网打尽,其中亦有隐卫莫大的功劳。
颜筝因为好奇,是以便多看了那老者一眼,将他的样貌记在了心中。
她自小有过目不忘之能,看过的书册,见过的人事,鲜少有忘记的。
哪怕隔了一世,但她第一眼看到玄真和尚时,却还是觉得眼熟,而这会胡思乱想之后,竟被她想到了那人像谁。
没有错,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但是眉眼之间的轮廓,却是生就好了的。
她有七八分肯定,广莲寺住持座下首座大弟子玄真和尚,与她前世皇极殿所见的玄袍老者,是一个人,将那人年纪往前推算三十年,恰好也能对得上。
颜筝先是惊喜,随即却又萎靡下来。
她心想,倘若她还是从前的身份。倒是可以棋出险招,让玄真秘送自己回皇城,但她如今什么都不是,轻易将玄真的身份说破,除了会引来杀身之祸,不会有任何好处。
就算知道了这个大秘密,又能怎样?
她虽然不乐意看到韩王和紫骑全军覆没,兵祸总是让人遗憾的。
可她更不愿意看到景王落了下风,毕竟在她心中,景王才是亲人啊。他疼她宠她,某种程度上,给予了她求而不得的父爱。这份感情如此珍贵,哪怕隔临异世,她也不舍得伤害。
所以,她决定忘记这个秘密,就当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到了午间。显慈庵的小沙弥尼过来请颜筝和盏儿去膳堂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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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不安于室 卷二 第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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