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中 第四章

  她掀开瞟了一眼,「对他寒疾无用。」
  「是我的谢意!」那双潋灩的眸子依旧冷着,不过不再怨毒,闪闪烁烁不过一些幽怨迷离,「算我求你吧。」
  倾瞳怔了片刻,没说出拒绝的话,二姊的花影已然消失在门扉後,「为着杜家,你也要保重自己,三妹。」
  她为那句称呼微勾了嘴角,心中默道:「你也一样,二姊。」
  错乱的前尘,错乱的如今,是爹爹对她们自小的教养太端正了吧,大姊、二姊,甚而是自己,虽然身不由己,却都学不会逃避闪躲,逆境艰难里除了奋力应对,别无他念。
  这样想一想,她们真是姊妹吧,一致的有些傻气。
  神思飘移间,外头倒传来一阵高低的呼唤,「王爷……」
  「王爷!」
  「来人哪,王爷晕过去了,来人哪!」
  眼风不禁溜过窗檐,只瞧见余非被一堆家丁遮没了影子,估计是谁掐在了他的人中上,那头呻吟一声,垂落的手抖了抖,人似乎醒了过来。
  外头依然围得严丝合缝,纠结成一团惶急地呼唤,绍渊这边却没有半丝动静,门边的侍卫竖得笔直,目不斜视,全把这群天宇阁的客人当了空气。
  倾瞳正思忖大狐狸这次又做了什麽刺激人的事,却听到余非软绵绵的哭腔,「没事,赶紧回府,赶紧……」
  转眼一群人呼啦啦架着晕头晕脑的余非就出了那边的门庭,书房这厢才「吱呀」微响,莫怀臣踏着竹影翩然而来,傲眉微敛,神色寒凉如月光。
  「来了?让我看看。」倾瞳只当未见他遍身的尖锐,拖过他的手按在椅上,凝神把脉,一忽儿放开了,伏案随手画了个方子,「差不多了,冰魄已拔,你体内的虚寒呢……」她将那牡丹匣子搁在案上,明眸点水而过,「这是我二姊为了谢你救命之恩,特别请我送来的,这药也算十分珍贵,你不自在的时候,只要吞服一粒,必能缓解。」
  莫怀臣只是由她诉说,眉宇微舒,「如此,多承丽妃娘娘费心了。」
  「这药不能日晒或受潮,记得保存在阴凉乾燥处。」倾瞳略一面嘱咐着,抬首对上他逡巡的目光,「看什麽?」
  他摇摇头,只是笑,「我只是觉得你这张面具着实太过平凡,眼小鼻塌嘴也大,看来死风老人的手艺虽好,审美却令人不敢恭维。」
  「喂,哪有你说的这麽丑?」倾瞳不乐意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横波瞋视,「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嗯?」
  「那人可以治人的方法有百种,毒人的方法就有千种,而且脾气糟糕透了,你敢诋毁他,不是嫌命太长是什麽?」
  「呵。」莫怀臣顿了下,不置可否地望向窗外的青竹,扯了扯嘴角,「也许是吧。」
  那微笑太缥缈,彷佛一阵风过,就会如烟云般散去。
  倾瞳怔然凝视他的侧脸,心间却升起几分清虚的无奈。
  莫怀臣,我的意思,你猜到几分?
  引你拥抱,引你亲吻,为你费神疗伤,为你抚平额间的轻郁,别怪我存心设计,既然无法摆布布这一盘局,总要给你几分牵挂踯躅,望你终要收关提子之时,莫要做得太狠太绝。
  可是人在局中,如何是真,如何又是假?
  抑或我只是想闭眼不看,充耳不闻,索性能和你快乐一瞬,便是一瞬?
  她只好饮茶,将许多无法出口的言语连着清苦的茶饮进了喉间。
  案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哗有声,阅过无限心事,页页纠结相连,一会儿却听到那人轻咳了一声,「在这儿用膳吧,今天有你喜欢的翡翠糕。」
  「不了,不过还有个养身方子……」她踱回书桌边蘸墨挥毫,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墨色淋漓地扬起,「这算奉送!」
  「给我的?」他负手相看,那肆意的草书却轻易地扎了眼,「天意酬酢,臣心如月。」
  「童若欲教我为臣之道?」
  「小女子怎麽敢?不过想提醒莫大丞相一句而已。」
  提醒?天意酬酢?哈,就算凌王寇天深藏不露,锋利无回,也还不配为他莫怀臣头顶一片青天。
  薄唇已然勾起了机锋的弧度,「为何对他刮目相看?」
  倾瞳不过据实陈述,「因为他凡事不惜代价,手中要命的东西,也不少。」
  这几日朝中传出礼部、户部一起递摺子,促成承帝遣送堰丘质子回国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这场好戏,十有八九出自眼前男人的手笔。
  她倒乐见其成那个煞星,甚至眼前的莫怀臣都赶紧离开禹华,走得越远越好,自己便不必成天提心吊胆,不知将会发生什麽大事那样惶惶难安,不过这两个男人岂会随她所愿?寇天这一次摆布明被大狐狸阴了,照他的狂妄绝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对莫怀臣这种聪明人,只须点到为止。
  莫怀臣却不悦地拧了眉,「不是他对你步步严逼,纠缠不休?」
  「什麽?」
  「还需我再重复一遍吗?」桃花眸子异芒轻闪,里头星点的恼意。
  倾瞳好不惊讶,一会儿回过神来,立马新鲜地打量个不住,「怪了,我怎麽好像闻到一股酸味呢?」
  莫怀臣转身捏过那张纸,就着烛火燃了,看着墨蹟化为飞灰,清越的声音才飘起来,「那是前几日这儿时气不好,病了好几个,不是你叫人拿醋将几间屋子都燻了一遍吗?」
  「哈……」倾瞳索性转到他面前,扬手扇扇鼻尖笑弯了眼,「更酸了。」
  好似情人的挑衅,几分促狭,几丝甜蜜,盈盈瞳人唯剩笑意。
  这样的气氛,叫人如何生得出闷气来?
  莫怀臣扬手就欲敲,见她忙不迭地先护住自己的脑袋,却冷不丁换了个手势将她扯入怀中,淡色的唇想都不想便压了上来,锁住了她嫣红的唇瓣。
  很甜,而且,如初樱般的柔软……
  午後的那点遗憾,骤然平息了,他的温度初初带着些惩罚的滋味,辗转深了,不自禁地化作溺人的春潭,与她的唇舌纠缠无休。
  不容她抗拒,不容她闪躲,直吻得她心都停了,几乎透不过气来,只感觉到他源源不断的热,还有一双清淡眸波倏忽阖起间,那越转越深的沉迷。
  终於被放开来,倾瞳趔趄了一下,他便将她稳稳拥在清香怀里,垂首睨着她换了一副温柔浅笑,「还好吗?」
  这只妖孽!
  倾瞳愤然腹诽着,偏偏每一片肌肤都妥贴火烫,热血如沸,流窜着压抑不住的欢喜与哀伤,她只能气息不稳地指控,「你使诈!」
  他得偿所望,终於雍然大度地抚了下她的发,「离凌王远些!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薄暮凉籁,李娉被歌痕再三催促着,才叹口气站起来。
  「余大哥,我得走了!」清脆的声音倒十分亲昵自如。
  余箫也从容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草屑,含笑道:「天色是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家人会担心。」
  「这湖里真有金色的鲤鱼吗?我们扔了这麽多吃食,牠都没出现。」李娉却遗憾地磨蹭着,「看来我等不到了,余大哥住在这山里,这般自由可真好。」
  余箫不禁失笑,这个衣佩锦绣的公主殿下着实天真,又令人忍不住怜悯,自己是被放逐此山,注定一辈子守着这偌大死寂的皇陵,不可出山一步,她却觉得如此生活就是好的,因为她被种种皇家戒条层层束缚,连这一点自由也不能拥有。
  记不真切是几天之前了,一脸薄汗的她找上了望越亭,恳求他带她来这里,而後望定了满目婷婷的鹅草,呆了好久,忽然滚下一串泪珠,哭了又笑,楚楚的小脸在阳光中晶莹如露。
  她倾身对着满湖碧波喃喃自语,「童若,我来了,帮你看到这里的风光了,你回来了吗?看到我没有?」
  他无法形容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心内鹊起的惊讶。
  忍不住问她缘由,李娉开始腼腆地吞吞吐吐一句半句,後来发觉他是个沉默而宽容的好听众,不知不觉就越讲越多,绍渊到历越,船舷上的挥毫画风,动静温存的陪伴,带着胡闹的岁月,放肆笑着的午後……
  她将压抑在心中的那个书童的一点一滴,描摹给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听,渐渐忘了胆怯和羞涩,收都收不住了。
  为何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连李娉自己也无法分析,也许因为那个有些忧郁的男人,有一双乾净澄澈的眼睛吧,微笑的时候,蹙眉的时候,都是简单地随着她的喜悲,好似鼓励她一直倾诉下去。
  一口气说完,好似吐尽了抑郁的情怀,反而感觉松了口气。
  而她描述得越详细越深入,余箫心内便越是肯定他的童若,她的童若,原本是同一个人。
  他虽然不擅权谋争斗,远在僻地对各国也不甚了解,不过终究还是记起来,绍渊有一位公主,姓李名娉,据说跟随立渊公子来了禹华,是要与其中一位皇子选择婚配的。
  童若的身分呢,他猜过,猜得辗转难寐,只得夜里独自打坐静心,直到月光照着满室青气,腕上的楠木佛珠不期然滑落到地上。
  三万莲经净无尘,一朝乱夜扑深门。
  一直以为自己无欲无求,无奈心却乱了,拾起佛珠在手指间滚动,那触感圆润宁静,清如菩提子,一颗一颗,一颗一颗,他的满腔浮动,便自随之慢慢沉淀释怀,童若也罢,李娉也罢,都是好女子。
  既然都是有缘之人,究竟身分如何,於他都没有差别。
  於是他并不说破,照例去望越亭参课,照例去鹅草湖边看日出日落。
  惠敏公主李娉呢,原本不爱动,最近却爱上了爬山,她找了各种藉口游荡在山间,然後与这个人频频地「偶遇」,她愿意在高亭间听他谈些浅显的禅课,遇到了就一起欣赏风景谈天说地,相约爬山寻庙。
  余箫温和如水,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倒比自己的皇兄更似一位兄长,比起待在天宇阁中,随时应付对她别有心思的余战、余非,随时的手足无措,莽莽的密林清溪,还是这个信佛的男子,更能令她舒畅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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