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取皇叔 上 第三章

  当天晚上我便抛弃了原本要斗蝈蝈儿的事儿,专心致志地伏在案上练着字,韩院士说过,让我把三字经抄一遍,明天上课的时候他会跟我讲解其中的涵义;我一开始还想着回宫後让宫人代笔,这会倒是学劲十足,我不能辜负了母后对我的期望!
  就这样,在我以为母后对我的好是因为她良心发现、母爱迸发的时候,却原来只是为了我的老师,韩愈。
  在我尚且不知男女之间会发生何事的年岁里,母后藉着来看我的名义,悄悄地将韩愈给勾搭上了,而且每一回幽会都是在我的承瑞宫,以我的年幼无知掩饰,背叛我死去的父皇,并且还辱没了我这个年幼的儿子。
  有一回,韩院士正在宫里辅导我作画,母后突然来了,我一开始还很开心,因为院士经常当着母后的面夸奖我天资聪颖,是一个可造之才,为了不让母后失望,我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将「可造之才」这四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
  当院士让我作一幅山水画给母后看的时候,他们二人便就遣退了宫内所有的伺候宫人,双双隐於我的寝宫内大行其道,直到我将一幅颇为得意的山水画作完後,才误撞了寝室内赤裸着并且交叠身躯的二人,而且他们非但没有发现我这个小小的观众正在一旁一观摩,还越演越烈,致使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那是我八年来第一次哭,我拿着棍子就往韩愈的身上抽,口中不住地骂他:「老师是坏人,欺负母后,快离开我母后的身子。」那时我小,并不明白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嗷嗷直叫意味着什麽?我只知道他令我母后怪叫频频就是在欺负人!我是皇帝,自然不允许别的男人欺负我的母后,我有这个义务要保护她。
  那交叠的二人只是稍稍地惊惧了下,老师涨红了脸看着我,相当无地自容,想要逃离,却被母后拉住;而我,被母后训斥了一通後,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了自己的寝宫,而他们依旧在我的寝宫里,频叫不迭。
  自那天下午起,我就把自己藏在城楼里不出去,我不想回宫,更不想看到母后,一个人躲在城楼内的神台下,想哭却又不知道为什麽要哭,懊丧着一张脸盯着神像来看;直到夜里,我听到整个皇城里的人都在找我,那呼唤的声音就跟哭丧、招魂没两样,父皇死的时候也没有此等阵仗,我双手捂住耳朵,当作没听到。
  後来,城楼下的火光渐渐地消逝,呼唤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我却突然害怕了起来,瑟缩着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越看神像越觉祂凶神恶煞,咬着唇让自己不可以哭,要不然又得挨皇叔骂了。
  在这时,城楼的门被推开了,因为背着光,我只看到一抹被拉长的影子朝着我慢慢地走来,直到他把我从神台下拉出来,我也没止住对他的拳打脚踢,「走开,我是皇帝,你不可带我走!」我以为是勾魂使者来索命的,这便就拚了命的抗争。
  「你闹够了没有?」低喝,却是皇叔的声音,我一愣,随即扑进皇叔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皇叔本来想骂我来着,但看我哭得实在是太过於投入,以至他想骂我也无从插口,这便默许了我在城楼里抱着他哭得惨绝人寰,「哭完了?」听到我哽噎的声音,皇叔难得温柔,第一次没有因为我哭而骂我,「哭完就回宫去。」
  「不,我不,我不要回宫!」我趴在皇叔的身上不下来,「我要住承德宫。」
  皇叔睨了眼,声音顿时就变了:「可是哪个宫人惹你不开心了?」皇叔打小就宠溺着我,不论是不是我的错,他一概都归咎到宫人的身上,而後处罚着宫人来让我开心。
  我眼巴巴地瞅着皇叔的脸,摇头;我不可以说母后的坏话,宫人们把我当祖宗来伺候,自然也是没有犯错,所以我什麽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皇叔犹豫复犹豫,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一次,皇叔的妥协就是跟我同宿一宫、同寐一榻。
  那时我还小,皇叔在我的印象里就跟哥哥没两样,而我在骨子里也渐渐的把自己当作男子来对待,所以跟皇叔同住,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反而还觉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自从知道了老师欺负母后的事情後,我对学习开始倦怠了;韩愈虽然还在教我,但很明显的,每每上课,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心灵遭受到神灵的谴责。
  而自从我搬到承德宫去住後,就连母后也开始忐忑不安了,她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了皇叔;要知道,母后虽然贵为太后,但摄政皇叔的权力比我这个正牌皇帝还要来的大,像此等辱没皇室尊严的事,皇叔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甚至还有可能把母后打入冷宫。
  当然,我那时候还小,还不知道事情的利害性,只是母后每日的苦苦哀求让我备感痛心,我问她要儿子还是要老师?母后竟还犹豫着,以为我小,可以再骗骗,只道韩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一定可以很好地辅佐我处理朝政。
  韩愈是不是人才我不知道,但以母后的意思,他定是一个可以压着母后不可多得的人才;当下我便就跟母后翻了脸,并且还告诉她,除了儿子便是儿子,容不得她多选。
  就这样,年复一年的,我终於在十岁的时候把韩愈从上林苑又赶回了翰林院,皇叔说要给我再找一个老师的时候,我便提议把古太傅找回来。
  「你不是说古太傅误人子弟,而且误的还是天子?好马不吃回头草,翰林院人才济济,皇叔再给你找一个便是。」皇叔的声音从浴池内传来,其中包涵着调笑的意味。
  「正所谓姜是老的辣,酒是醇的香,古太傅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就算把翰林院的人才统统加在一起,也比不及万一。」我有搭没调地应和着皇叔的话,盘腿坐在云屏後,正偷窥着皇叔沐浴,手下疾笔挥毫着皇叔的入浴图。
  御膳房的一个小厨娘说是仰慕皇叔已久,苦苦哀求了我一个月,希望我亲提御笔作一幅皇叔的丹青赠予她,她愿意将西域学来的手艺统统孝敬於我;我为了能够在五位皇姊面前炫耀一番,这便就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小厨娘这个合乎情理的要求,谁让皇叔越长大越招人。
  我想,画丹青还不如画入浴、出浴图来得抢眼,於是便趁着皇叔沐浴的时候躲在屏後偷偷画了起来;这画功还得归功於韩愈,若非他当年一直夸赞我,我想我也没有如此的好画功。
  「你能如此想便好,古太傅常在我面前提及要重回上林苑的事,不过韩太学教了你五年,你为何突然不喜欢他了,可是他做了什麽让你不高兴的事?」皇叔有些纳闷儿,扭头看来。
  我一慌,忙将手里的宣纸扯到身後掩,支吾着:「韩太学,他、他教得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将心思放在晔儿身上。」我顾左右而言他,希望皇叔没有瞧见我在干嘛。
  「你坐在地上做啥?快回榻上去。」皇叔俨然成了我的奶妈,照顾我、管我、教育我。
  「哦。」我应了声,乖乖地从地上爬起,再从皇叔的视线内消失。
  其实皇叔早就已经知道了母后跟韩愈之间的事情,韩愈之所以会被我从上林苑挤兑出去,多半还是皇叔在暗地里动的手脚;他现在这样问我,应该是想看看我对他老不老实、有没有什麽恶意的欺瞒?要知道,皇叔摄政堪比皇帝,欺瞒他无有好果子吃的,就连我也不例外。
  那时,在凤仪宫之外,我隐约听到皇叔的声音,我本是打算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凤仪宫给母后道歉,我不该跟她吵架,我要当孝子,如果她觉得让老师欺负开心,那我也会开心的。
  「九夜,时候不早了,有什麽话改天再说。」母后冷冷下着逐客令,似乎不想多说什麽。
  「太后,皇兄在弥留之际尚且还拉着本王的手,嘱托要好生照顾你们孤儿寡母,如今晔儿尚不知人事,你怎能当着她的面做出此等苟且之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难道就不怕伤害了她吗?」皇叔口气不善,冷冽的目光是我前所未见的。
  母后继续佯装着无知,「晔儿年少无知,摄政王既为皇叔,又岂能同他孩童一般见识?本宫虽与韩太学有些许往来,但本宫只是为了关心晔儿的学业,并没有摄政王所说的不轨行为。」稍顿了声,看着皇叔不禁讥笑,「想你堂堂一个摄政王,竟与九五之尊同居一宫,不是本宫要说,你居的又是什麽心呐,摄政王?」
  皇叔并未被母后的言语所迫,从容应道:「太后既然不懂得管教儿子,本王既为皇叔又摄政於朝,对晔儿的管教自然是责无旁贷。」本欲离开的皇叔又再折身回到了母后面前,「本王今日不妨就将丑话放在这儿,太后如若还是一意孤行、不知自重,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皇叔这话说得狠绝,说完也不顾母后会不会暴跳,当即甩袖,扬长而去。
  「你这是在做啥?」皇叔沐浴出来的时候只披了件袍子,松松垮垮的,胸膛隐约袒露着,问这话的时候已止不住在宣纸跟我的脸上来回地打量,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麽,神色尤为不祥。
  我一噎声,故作镇定地坦白着:「作画。」
  「画我?」皇叔很有自知之明,但凡我画中的人物仙姿俊美,那人必定是皇叔,「这回又是谁让你画的?」拿开我压在画上的手,把画抽走。
  我当即就从床上蹦起,只差没扑到皇叔身上,伸着手直要讨,「别弄坏了、别弄坏了,我还指望着这个换好吃的呢!」根据以往的经验,皇叔都会毫不留情地把画揉作一团,然後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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