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出了这样的事,尸首呢?可有查出端倪?」闻言,原是一派轻松的皇甫陵俊颜一敛,剑眉微拧。
「一刀毙命、手法俐落,据仵作判断,应非土匪、山贼所为,而是武功高强之人。」左森的表情也非常严肃,「最重要的是,魏大人身上的财物皆在,仅有本国回谚之礼不翼而飞,微臣接获通报时,魏大人才刚断气不到一刻,凶手理当逃不远,怎知却遍寻不着。」
皇甫陵的表情有些隐晦,晶亮如墨的双眸深沉的吓人。「东岚那边怎么说?」
「初秋之前,东岚会派新的使者来了解事情始末,希望到时,我国能清楚明白给个交代,否则……大军来犯。」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来使代表国家,杀了来使,这可是十分严重的大事,更何况西陵国与东岚国一向友好,没有相争、没有交恶。
使者在他国被杀,这可是大忌,西陵国虽是神月大陆最强大富庶的一国,却不代表能任意杀害他国来使,且还掠夺已公开赠予对方的财物,这么做,分明是在挑衅,也等于直接向东岚国宣战。
「这事还有准知晓?」这等大事,千万不得传出去,若造成人民不安、军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
「臣暂且压下了,只不过,东岚国新使节的到来,定会引起朝中大臣疑窦,到时这消息便会传遍西陵国。」左森神色凝重,拧起花白的眉又问:「王上,这事……」
虽说皇甫陵赖床成性,甚至每天都误了上朝的时辰,可他三十不到便独自撑起西陵国,并成为四国之首,他的能耐及本事不容小觑,这也是左森明明到了可告老还乡的年岁,却还是甘心待在年纪足以当他儿子的皇甫陵身边,继续辅佐他的原因。
站起身,皇甫陵的表情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负手走至窗棂前,看着远方墨黑夜空。良久,才启唇吩咐。
「魏大人的尸首,暂且收至冰窟,待东岚国新使者来收尸。至于追缉凶手一事,朕会派出密探影前去追查,你只要费心压下此事即可。」
「是。」左森总算能稍微松口气。「此事攸关两国邦交,劳烦王上操心了。」
在西陵国里,不论大事、小事,绝没有影查不出之事,东岚国一事若能交予影来查办,必定很快就能有结果。
两人又讨论了些细节,待正事处理完后,左森终于忍不住叨念几句,「王上,恕微臣点言,您……是否、也该、偶尔上上早朝?」
闻言,皇甫陵挑起眉瞅着他,「左丞相,朕上不上朝有何干系?若有像今日一般的大事,你老人家自会上朕这禀告,至于其余小事,压根不需朕出面,由你代劳不就得了?」
「若微臣告老还乡,谁来为王上处理这些事?」眼角抽了抽,左森想吓吓他。
怎知皇甫陵压根没在怕,无所谓的耸耸肩,笑说:「告老还乡更好,少了个人在朕耳边叨念。那样的日子似乎挺清幽的呢,你说是不,左丞相?」
被反将一军,左森一张老脸差点没气黑,但也更加笃定自己绝不能轻易告老还乡,否则这家伙肯定会变本加厉。
「微臣只是在开玩笑,王上可别当真。」忍住气,他勉强挤出微笑。
「朕也是开个玩笑,左丞相也千万别当真啊!」坐回案旁,皇甫陵再次执起笔,笑得十分得意。
「臣当然不会当真。」咬着牙,左森一张老脸差点没因假笑而抽筋,最后,也只能含恨离开。
踏着忿然的脚步离开御书房,左森气得边走边骂,「这小子真是愈来愈狡猞、愈来愈难应付,再这么下去,那顽劣的家伙不成精才怪……」
因为太过气愤,左森一时没注意前方走来一名宫女,差点迎面撞上,好在那名宫女眼明手快,俐落的偏了身,可就算避开了,却还是让端在手上的热茶给溅了出来,甚至还洒到他身上。
「左丞相,您没事吧?」宫女连忙将茶盘搁至一旁,上前查看。
这时,左森才发现这小宫女十分眼熟,双眼闪过一道精光,「你是苏绿水?」
正为他擦拭袖口茶渍的苏绿水一愣,有些错愕的点头,「奴婢正是。」她没想到身为丞相的左森竟会记得一个小宫女的名字,不免有些讶异。
「你当王上的贴身侍女应当快有半个月了吧?」
她没料到左丞相连这事都记得如此清楚,一时间只能傻傻的再次点头,「是……」
见她点头,左森双眉紧拧,斥道:「既然都过了十日,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呃?」苏绿水一头雾水,「左丞相指的是什么,奴婢不懂……"她不过是要送壶茶水,突然撞上左丞相罢了,偏偏他像是十分气恼,还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指的是什么,当然是——」提高的嗓音倏地一降,他低声说:「让王上上朝一事,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吧?」
原来他是指这事儿呀!苏绿水俏脸顿时一黯,闷声说:「奴婢怎敢忘,实在是王上的起床气太恐怖了,截至目前为止,奴婢还找不到任何法子能‘近’王上的身。」
每每她才刚到房门口,就被砸了个满头包,要是多走几步,不毁容都难,她可是很珍惜自个儿的一条小命呢!
「没法子就找法子呀!」左森微恼的又说,「总之,你得加把劲,再接再厉,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成,就是得让王上准时上朝,明白吗?」
「奴婢明白……」明白个鬼咧!他说的倒容易,如果那么简单,她身上这些大小瘀青是打哪来的?
「很好,记得,三个月内,老夫要看见成效。」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一脸铁青的苏绿水,兀自离去。
一直到左森走远,僵硬的苏绿水才缓缓嘟起小嘴,叹道:「唉,看来得认真想法子才行了,只不过,在想到法子之前,我还真怀疑我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
次日,天光乍亮,时至夏令,金阳升得早,蓝紫色的云朵慢慢散去,微亮的天空透出一束束灿烂澄黄的光彩,为灰蒙蒙的大地增添几分色彩。
这日一大早,苏绿水按照惯例,捧着银盆,脚步轻缓的来到龙跃宫。
「滚出去——」
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阵阵暴吼及飞扔而来的「暗器」也一如往常,纷纷朝她招呼,然而昨儿个彻夜想了无数办法的她,可不会再像昨日那般狼狈——
就见她提高警觉,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俐落的左闪右躲,一一避开袭来的物品,终于成功的将银盆搁至床榻旁的金架上,甚至连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接着她双手环胸,圆眸微垂,看着上几乎将所有能扔的东西全数扔尽,继续倒头大睡的皇甫陵。「王上,该起榻了。」
她得意得忍不住笑。哇哈哈!今儿个总算是让她成功入侵「敌营」了。
「滚——」他夹带着强烈怒火的狂吼隔着丝被传出,气势多少弱了那么一点。
每日必喊的开场自结束后,寝房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无声,接着,皇甫陵听见脚步声突然远去,他先是讶异的挑起眉,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勾起一抹笑。
很好,看来那个女人终于懂得什么叫做放弃。然而,就在皇甫陵得意的想着,抱着被,准备再次坠入梦乡时,突然——
「碰碰碰——锵——碰碰碰——锵——碰碰碰——锵锵锵——」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乍然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霍地由床榻上弹起,捂着双耳,漆黑如墨的俊眸进射出熊熊怒火,恼怒的四处扫看,最后寻到那他本以为放弃走人,此时却站在门边,一手拿锣、一手拿棍的女人。
「苏——绿—一水——」
「锵——」回应他的先是一声锣响,然后才是苏绿水甜美的嗓音,「王上,奴婢在此。」
眯起涣散迷蒙的双眸,他甩甩头,将犹在耳际的隆隆响声给甩开,低声咆哮,「给朕滚出去!」
「这可不成,寅时已到,奴婢得服侍王上更衣,好上朝。」将锣鼓悬挂一旁,她挽起衣袖,将搁在银盆旁的干净方巾浸入水中。
「谁说朕要上朝!朕不上!朕要睡觉!」他皱眉,沉稳好听的醇厚嗓音带着浓浓的任性。
「王上,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让奴婢为您擦脸。」拧了拧浸湿的布巾,她细心的为他拭去睡痕。
「滚开!」敢说他耍小孩子脾气?这女人活得不耐烦!他一掌挥开烦人的湿布,眯眼警告,「别烦朕,朕说要睡便要睡,出去!不到午时,不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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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夜王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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