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鞭子的鞭身植着刺勾,鞭打在人的身上俨然就是件刑具。
刺勾吃进血肉,拖行划过,在白净的男性大手上划出的痕迹,很快便有猩红鲜血渗涌而出。
也不知是徒手抓鞭子的南宫玄力气太大,还是挥鞭之人受到惊吓,鞭子不再有半点动静,只是静静地握在南宫玄手中。
「你……」
像是拼尽全力从喉头挤出来的一个字,同时出自两人口中。
一人是被南宫玄的行为深深震慑的华服男子,另一人则是贺兰蝶尾。
「你在干什么?赶紧放手!你的手这样疼不疼?」她万分惊课,急心得直跳脚。
她没细看,不知那鞭子上有刺勾。
这男人起先说不会出手相救,又出尔反尔参一脚,她看着,呆呆发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想去看他的伤势,更想将他依然紧握鞭身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替他把刺勾取出,别再折磨着他的手……
「别碰我。」南宫玄空出的另一只手将那向他伸来,充满关怀的柔荑狠狠挥开,发出令人错愕尴尬的响声。
贺兰蝶尾抬头细瞅他,才看见那张俊逸的容颜温煦不再,只冷凝着一层拒她于千里之外的面无表情,就连嗓音也不复记忆中的温软轻柔,化为千年寒冰,眸色浅淡,扫过她面容时的嫌恶没有半点眷恋停留。
他这样的举止让她感到心有点揪疼。
他是有多讨厌她,才会摆出这副嫌恶样,好像她有多脏、多令他感到不齿似的。
既然不齿,既然厌恶,那为什么要救她?要她死,就该让她死得痛快,他这样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嘛!
贺兰蝶尾在心里暗自哼哼,试图把心中那股古怪的情绪连根拔起,自尊和骄傲还来不及重新堆筑,又听南宫玄说道:「姑娘的恩情已报,在下与姑娘从此不相欠。」
是呀,不相欠。
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谁亏欠了谁,昨日的报恩说也不过是他随口说说而已。
谁当真谁蠢蛋,偏偏她就要在闯祸之后,死皮赖脸地赖着要他帮她、救她。
人家都已经明白表现出对她的鄙夷了,她还拿热脸去贴,未免太厚颜无耻了。
贺兰蝶尾撇撇唇,故意哼出声,脚步沉重僵硬,打算离开回房间。
怎料她才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就遭到一下鞭笞,一阵尘灰在足前飞扬飘散。
「谁说你可以走了?」说话的人是华服男子。
只见他已经取回鞭子,而南宫玄也俯身拾回摺扇,再次挡在贺兰蝶尾面前。
「南宫,你这是什么意思?」华服男子双手抱胸,与南宫玄长得差不多高,看人的目光却有睥睨之势。
「臣刚才一时胡涂,才会做出冲撞之举,还请陛下息怒。」
「那现在呢?」一而再,再而三当恶狗拦路,很难让人信服,倒不如说他看上了那个漂亮姑娘要来得更老实一些!
「你……还是走开吧,还有,你的手……」就算他说话恁地讨人厌,还无情无义,但看见他又挡在自己面前,手还在淌着血,贺兰蝶尾就忍不住倒抽口气。
南宫玄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迳自与华服男子周旋。
「回陛下,臣只是觉得,不能让她死在陛下的鞭子下,否则方才臣所做的一切,和为她受伤的这只手掌,全变成了徒劳无功。」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只不过是不想做白工罢了。
他对她,没有别的其他意思,就算有,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把那些不正常的情绪斩除得干干净净。
「好好好!哈哈哈哈……」
从华服男子口中迸发而出的三个好字,加上蕴含暴怒的夸张狂笑,叫人听了非但不觉得好,只觉更糟。
果不其然,等男子停止狂傲笑声,眸底闪进疯狂之色,当即就冷声命令道:「既然你执意要救她,为了她甚至不惜伤了自己的手,眹就给你机会好好疼爱她。朕要你把她带回府里,按照一日三餐狠狠虐待她,一个月后再把她带进宫,到时,若没让朕看到她被你凌虐得可怜兮兮,欺负到不成人形,朕就要革你职'降你罪!」
等等,这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先前尚未踏进西斐国境之前,师父说的话,蓦然闪进贺兰蝶尾的脑海——
「师父要先提醒你,西斐有个传统,凤灵是西斐灵兽,除皇后与高级官员,普通百姓一律不许匹配,若遇上那些身着凤纹衣裳的人,你可要当心些,别与他们攀上任何关系,免得惹祸上身却不自知。」
凤灵,西斐灵兽,身穿凤纹衣裳之人……
贺兰蝶尾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若时间能倒退回去,若昨天她不是一时心软,加上酒瘾突犯,那该有多好?
今天她要是继续赖床,赖到严厉老尼姑踹门进来赏她一个鄙视眼神,那也比此时要好太多太多……
现在不管她如何懊悔,如何想要放声尖叫,都无法改变眼下的状况。挡在她身前的这名病弱公子,背后那只银色凤凰,在阳光穿过树梢缝隙投射下来,将它的神态、它的栩栩如生,得以一览无遗。
很显然的,这个男人是西斐的高级官员。
而她得罪的人,应该就是西斐的国君。
【第三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深有体会的贺兰蝶尾好恨!
那位华服男子果真是西斐国君,陪同他的爱妃到樊安寺上香就陪得不情不愿,路上巧遇返京的自家臣子,这些天偶尔借臣子挡挡爱妃的娇嗲,心情才变得愉快一些。
但因为她出现搅局,所有清净闲逸都成了泡影,一国之君的愤怒可想而知。
而那个自认倒霉,被强迫接收她这个麻烦,不得已带她回府的病弱男人,名唤南宫玄。
他是大名鼎鼎的西斐首席军师,自小便聪明绝顶……
南宫玄这人足以称得上完美,应该是个天之骄子,打小人生便是幸福美满才对。
怎奈天妒英才,他出生起就拖着一副体弱多病的病躯。而纠缠着他,使他每隔一段时日便高热不退、缠绵病榻的病千奇百怪,不是肺闷重咳就是心痛如绞。
偏偏不管请来多少名医抑或宫中御医为他诊查,皆摇头叹息宣告无法根治,只能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给他补补身子。
于是他的病就一直这么拖着了,一拖便是二十九年。
南宫玄一直未曾娶妻,对他怀有非分之想的府中婢女都会被他以最凶残、最冷血的方式,一脚踹出南宫府大门。
嗯,自己本身就是个痨病鬼,哪天会驾鹤归西都不知道,不想拖累别人让人家守寡这种想法,她了,但是依然摆脱不了他是个冷血动物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哦,不,不止南宫玄冷血,就连他弟弟都同样无血无泪。
国君的命令势在必行,南宫玄无奈的把她带回来,让她住进厢房就不再搭理她。但他弟弟南宫熠可不,说什么南宫府里不让人无端吃白食,更何况她是待罪之身,就天天拿她当杂务小婢,不把她操到累死绝不罢休。
例如此刻,掌灯时分已过去许久,她连晚膳都没吃,南宫熠却命令她把东边长廊擦洗干净,没把地板擦到光可监人不可以休息。
啧,他以为他家长廊的地板是琉璃瓦铺砌的呀?还光可监人咧,这摆明了就是在欺负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润男嗓带着几分闲慵,响在这唯有晚风与她作伴的长廊上。
起初因为心中愤恨,贺兰蝶尾只顾着把手上的灰黑脏布用力拧干,头也不抬便将布甩在离那人靴子两步远的地上,没好气地回话:「擦拭地板啊,你眼睛瞎啦没看见吗?抱歉,此路不通,请你绕路。」语毕,她继续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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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请躺下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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